面具离开她的面颊不过一寸,又怦然落回她脸上。
他昏迷了。
那一夜她躺在那儿许久,他倒在她身上,她拍着他的背,低眸不语。
长长叹了口气,她起了身拆下他的白玉腰带和外衫。
要离开时她跪在地上摘下面具,凝望着他的面颊,凑上去浅啄。
“以后要是再见,你记得找我算账。”
满地的石榴花无人收捡,她不舍地捡起最近的一簇。
她是算好了那夜皇帝宴请,陈怀是一定会戴着皇帝赏赐的白玉腰带前去的,那是他被点为武状元时皇帝所赐。
只有这条腰带被挂在塔顶,成了陈怀风月事的谈资,皇帝才会因为失了颜面而惩处陈怀,陈怀也就不能再在京中禁军任职。
再听到陈怀消息的时候,是身旁来喝酒的朋友说起他离京了,要去北边投军。
坐在案前的纪盈看着窗外的热闹,失神良久。
她又遇到了当时在京郊湖畔叼走她钱袋的那只猫,当时那猫因为偷了肉正在被人驱赶,纪盈出钱给它付了账,然后将它捉回了家。
洗得白净了才发现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她抱着它坐在夜色下的庭院里。
“怎么,现在后悔了?”屋檐上多站了个人。
纪盈抬头望去,而后又低眉摸猫:“江生岭,现在你的地位保住了,你还来做什么?”
在这之前,禁军里资历最浅而最得器重的统领是江生岭,江生岭在皇帝身边消息灵通,打探到皇帝想用陈怀替了他的位置,便想要阻止这件事。
“你长姐的罪证,收好。”江生岭放下一个信封在她桌前。
纪盈敛眸。
长姐嫁给宸王已五年,已有一子,排行第三。宸王的长子颇得皇帝喜爱,前段日子却因为一份寿礼准备不当而被彻底冷落。
是她长姐在寿礼上做的手脚,罪证被江生岭握在手里。
她帮江生岭处置陈怀的事,他把证据还给她。
“你还在想他?”江生岭忽而开口。
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是与她定亲之人,纪盈只逗着猫,一直“喵喵”叫。
“纪盈,别发疯。你我成亲,互为相助便好,但你若是心里还惦记着……”
“我就惦记着他,你又奈我何?”她抱起猫,“论长相武艺,他都强过你,我凭什么不能惦记?”
“纪盈!”
“不送。”
待到夏日时,陈怀已经在边军中立稳了脚跟。
听说他就在纪明咏的帐下,纪盈提笔给纪明咏写了信,说起陈怀之事,抓耳挠腮了半天,只说她见过陈怀几面,觉得是个和善的人,叫纪明咏平日里可多相助一些。
“他的白玉带是你偷的?”
下一个月,纪明咏回她的信里就有这句,大概是太明白自己的妹妹有多顽劣。
她死命不肯认,纪明咏也不再追问什么,只说知道了。
“再等一年,战事稍好,我接你过来。”
那时哥哥在信中这样对她讲。
她被说是个庸才已太多年,自己也早已断了念头,哥哥却总说要带她离开京城,唯有离开了,才知天高海阔,才知自己的天地。
只可惜不到一年,传来的是哥哥的死讯。
第16章 手段
纪盈在听到陈怀说叫她别怕,无人再会绑她的时候,不免想起了那一日在塔顶她对他说过的话。
他是不是早就认出来了?
可最后陈怀只是答她:“小纪将军同我说过,他小时将自己的妹妹弄丢的事。”
是啊,他是见过她哥哥的,两人的来往应当不算少,但自她来后倒都没有提起过。
有时候她觉得陈怀真是倒霉,当年被她坑了,如今娶妻又摊上了她。
但凡换个女子,他都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他们先带着那马车上的小孩们回城,在马车上的时候纪盈不知道怎么从手里变出一些零嘴和小花来,倒让那群孩子安静了不少。
一夜的审问,那辆马车的目的地是城外的一座庄园,沈潇远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从里头抓出了十几个熟人,都是这沂川府里有些脸面的地头蛇。
李掌柜家的人早早被带到公衙去盘问,这门生意少说也做了十几年了。
“不那么经常做,两个月一回吧,给那些人做些安排。”李掌柜手下的人交待出来。
这些孩子有的是从附近的妓馆里暂时找出来的,有的则是良人家里的,给了一笔钱说是带走一晚做活。
“那庄园里有尸首吗?”纪盈问起了那么一句,沈潇远的脸色就不太好。
不是找不到尸首,是他不许人去翻找,毕竟若是真的发现了人命案子,就彻底破了脸皮,再没有可退之处了。
纪盈心领神会:“你们料理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