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你既提到他,应当知道我要问什么。”
眼前的人沉默片刻,笑容里似乎有些无奈。
“你心里分明已有答案,何苦还来问我一句。”
“什么意思?”
“你也懂得看神魂,那孩子是真正的肉体凡胎,除却相貌以外,与当年的初岚仙君,没有半分相似。”
他望着她,目光仿佛很不忍。
“阿音,这么多年了,你不要为难自己。”
“我没有。”
“如此甚好。”
“与我为难的,恐怕是你。”
“我……”
在对方的茫然失措中,梵音笑得不怎么客气。
“当初,你传书与我,告诉我流光菩提在曦国皇宫里,我遍寻而不得,总想着是哪里出了差错。其实,你只是想让我找到楚岚吧。”
“你明知道的,我一定会去找残存的皇家血脉,一定不舍得让他死,一定会把他留在身边,也一定会看见他的脸。你都能算得到的。”
“时隔多年,你又亲手把那张脸送回我身边。你打的什么主意啊?”
“嗯?爹爹?”
面前的人,目光猛地缩了一缩。
“阿音,你别这样。”
“你算计了我这么多年,原来也会心虚吗?”
“不是那样的。”
他闭了闭眼,神色极痛楚,极虚弱。
梵音看着他,觉得心里的滋味很奇怪,说不上来。
她最终只道:“我不想和你多话。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当年我叛离天界之时,初岚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还在和我装糊涂!”
她声音陡然拔高,目中金芒涌现。
那是迦楼罗暴怒的前兆。
他设计了她那样多的事,唯独这一件上,他说他不知道?
霁晓神君却神情分毫未改,只是望着她的眼睛。
“阿音,你要对爹爹动手吗?”
她怔了怔,眼里的金光终究渐渐熄下来。
双眸重归碧色,她目光沉沉。
“娜佳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说什么了?”
“你还要……”
“如你所见,我的时候不会太多了。我是托付于她,让她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让你回来见我一面。而她究竟说了什么,我便当真毫无头绪。”
眼前人神色平静,声音轻缓。
“至于初岚仙君,自你离开后,这些年也少见人,更不曾与我走动,只在他的仙宫里闭关。你若想见他,改日自己寻上门就是了。”
“……”
梵音一时失语。
片刻前的怒气,全化作了一盘散沙。
他回答得那样自然、笃定。
初岚真的还在天界,当他的仙君?
难道是她想错了吗?
霁晓好像全然没有看见她的猜疑和茫然,只又咳了一声,自饮了一杯茶。
“你别怪我多事,非要你回来一趟。我确是有要事叮嘱于你。”
梵音径自起身。
“别说,我不稀罕。”
“你不想将他体内的流光菩提,完好无损地取出来吗?”
她刚要迈的脚步,硬生生被定住了。
身后的人声音不紧不慢。
“宝物落入凡人体内,若依常理,取出即死,绝无幸免。但有一法可解,在须弥山。”
“须弥山?”
梵音蹙着眉,将这个遥远的地名重复了一遍。
“阿修罗族的地界?”
“不错。彼处有一道深渊,燃着天地鸿蒙时的业火种子,终年不熄。若将那凡人带入其中,令业火焚烧,便可使他体内的流光菩提脱胎而出。”
“谬言!”
她拂袖而起。
“你还在戏耍我。”
凡人身入业火,便是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若想要楚岚死,何不早动手。
霁晓神君却只笑得温和。
“你的脾气还是这样急,从小到大,仿佛也没有多少长进。”
“迦楼罗族也有业火,与天地鸿蒙时的那一簇,本有渊源。你的族人如今暂居于画卷中,悉数尽在。”
“你若能向他们一人讨得一根金羽,织就羽衣,届时便可保他平安,不为业火所伤。再没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这样简单?
梵音的眉头忍不住动了动。
要说不心动,的确不可能。
但她将对方打量几眼,神情仍警惕至极。
“你有这么好心?”
“阿音……”
“你欠我的够多了。若又要给我做什么局,劝你还是少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