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隔着桌子,凑近过来,眼睛里亮闪闪的。
“尊上,那会不会就是流光菩提?”
这句话,还当真把梵音给问住了。
因为她并没有亲眼见过。
所谓流光菩提,其实曾经是冥界的宝物,当年是霁晓神君告诉她,这件东西能解她迦楼罗一族所中之毒。
只是,还没等到她前去夺取,这件宝物就莫名遗失了。
丢得这样突然,这样巧。
她很疑心是冥界与她过不去,故意使诈,为此上门打得天翻地覆,直到忘川的水都被搅得倒流,大半个冥界的魔族鬼族把头埋在地里,哭诉原来战场上的迦楼罗王还是有仁有义、君子风骨,上门抢东西的才是真不给人活路。
她才相信,他们没有诈她,东西是真丢了。
于是从那以后,她走遍了凡间四海九州,但凡听闻哪里出现了稀世珍宝,总要前去搜寻辨别一番。
但是归根结底,她是没有见过的。
那流光菩提究竟长什么模样,是圆还是扁,她一概不知道。
更不用说,她如今看到的,只是楚岚体内一道虚无缥缈的吉光。要仅凭这个来辨认,也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山月夹一筷子小菜,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
“这楚公子,从前是曦国的小皇子。或许是因为太受宠爱,或许是他们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有国破家亡一劫——无论怎么样吧——总之,他们中间有能人,把宝物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毕竟如今凡间,也有不少奇人方士,甚至是混迹在人堆里的妖魔。堂堂一国皇室,能笼络几个有真本事的,也不奇怪。”
“您上回不是说过吗,告诉您宝物就在曦国皇宫的,是位极可靠的人,消息不会有假。可我们跑了这样久,却遍寻不着。”
“假如这样一来,啪,就全说得通了。”
少女猛一拍手,连带着发间璎珞都窸窣摇晃。
“尊上以为怎么样?”
“仿佛是有些道理。”
“对吧对吧?我偶尔也是有那么点聪明的。尊上您夸我一句嘛,就一句。”
“也太匪夷所思了。”
“啊?”
梵音没有看见少女委委屈屈垮下的小脸。
她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感头痛。
“假如这世上,真有人有这样的能耐,本座的位置不妨让给他坐。”
要将那样集天地之灵的宝物,藏进一个凡人的身体里,谈何容易?
放眼三界,能有这般手笔的人,她数都能数得出来。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会有理由做这样的事。
一个也没有。
实在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两百多年来,迦楼罗王有过很多次,以为自己捕捉到了某些踪迹,又失望而归。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不再像最初一样懊恼发怒了。
但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云山雾罩,无从下手。
自从遇到那小东西,仿佛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莫非真是命里克她。
山月打量着她的神色,舔了舔嘴唇。
“要不然,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东西先挖出来看看。”
小丫头目光狡黠。
“尊上,您办得到的,对吧?”
反倒是梵音怔了一怔。
当然,她办得到。
不论是谁藏的,什么东西,埋得有多深,在迦楼罗的利爪面前,都不在话下。只要挖出来瞧上一瞧,是与不是,也就很清楚了。
山月提出的,的确是一个极简单可行的方法。
只是那样的话,那个凡人也就废了。
他会死的。
凡人这种东西,寿高不过百年,身死之后,下幽冥,渡忘川,托胎轮回,再世为人。
在身为神明的她眼中,不过如日升日落,潮涨潮退,只在弹指间。相比于她的万年光阴,什么都算不上。
但是……
“本座在你眼里,是剖心挖肝的鬼怪吗?”
她斜了少女一眼,将对方面前的酒夺过来。
“说了多少次,酒量差就不要喝。”
山月捂着嘴,叽叽咕咕地笑。
“是我醉了,还是尊上不忍心了?”
“闭嘴。”
“可先说好了,不能与喝醉的人计较。所以就算尊上被我戳破了心事,再恼羞成怒,也不能训我。”
“你要是再说一句,本座就……”
她的佯怒,却被人打断了。
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苦力模样的女子,大冷天里,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唐突从店门外面奔进来。
脸上说是慌张,却又夹杂着些兴奋神色。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有客人递给她一杯茶水,道:“什么事,你慢些讲来。”
那女子接过去,一饮而尽,拿肩上搭的布巾胡乱抹了一把脸,额上的汗珠与她的眼睛一起,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