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面容娇俏的少女。
她一身彩衣,口齿伶俐,让先前那女子一衬,显得格外鲜亮活泼。
掌柜的将她二人打量一眼,浅浅吁出一口气。
时运不济,也没法子。
瞧她家主人那阴沉沉的脸色,知道的是坏了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真想闯进皇宫,抢出什么来呢。
让人怪瘆得慌。
那少女倒是笑眯眯,仍与她攀谈。
“我们一路过来,街边商铺多闭户,瞧见许多百姓都往城外逃。掌柜的这里倒还照常开门,也没想过避避风头?”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留在都城好赖还有间铺子,强过跑去外地要饭。”
“当真好气魄。”
“姑娘就别拿我打趣了。”
她就着怀中酒坛又饮一口,苦笑笑。
“如今这世道,天底下哪有什么安宁地方。今日昭国大胜,明日又不知是谁打过来,跑到哪里才是个头啊。咱们小老百姓,活一天算一天罢了,皇帝轮流做,轮不到我家喽——唔,牛肉炖好了,我给您端过来。”
掌柜的返身回去,片刻,端一个粗瓷小碗回来。
里面是炖得软烂的牛肉,和晶莹透亮的牛筋,黏黏糯糯,酱香诱人,正合适下酒。
将碗放下的时候,她眼角一瞥,正瞄见那冷脸女子的身后,背着一件东西。
瞧不出是什么。
又窄,又长,用黑布裹得紧紧的,贴在女子的背脊上,让人疑心硌得难受。
她也是好心多嘴:“客官背着那东西多累人,不如放下歇歇吧。城里虽乱,我这小酒馆倒还清静,一时半会儿的,丢不了。”
那人闻言,却只抬头看她一眼。
神情淡淡的,也不如何,但就是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发起冷来。
还是边上的少女打圆场。
“我家主人背习惯了,不离身呢。嘶——这牛肉真香,好久没吃上这一口了,掌柜的好手艺。”
“不敢当,不敢当。”
掌柜的赔着笑,心里道,这人可真怪,自己好心还招出错来了。
她在衣摆上擦擦手。
“二位慢用。不过和您白说一句,近来城里不太平,妖物也多,您最好是在太阳落山前回去,夜里就不要出来……哎!几位大人,来了来了!”
原来说话间,有几名军中打扮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前。
眼看她一溜小跑过去了,那少女深吸一口炖牛肉的香气,笑得眼睛弯弯。
“可真有意思。还妖物呢,我们不就……”
“吃你的吧。”
身边女子淡淡斜她一眼。
她一缩脖子,乖巧噤声,拿起筷子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只是吃了一会儿,觑着女子仍旧阴郁的脸色,还是忍不住轻声安慰。
“尊上,事情也不一定那样糟,未必就没有转机。”
女子不理她。
“山月以为,一来那东西在曦国的皇宫,原本就只是个传言,并不一定做得了准。二来嘛……”
“尊上您想啊,那流光菩提是何等宝物,凡人所称的奇珍哪配和它相提并论?那样集天地之灵的宝贝,又哪里是一场凡火就能湮灭的。即便是眼下一时找不到,来日也必有迹可循。”
女子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也有道理。”
那自称山月的少女立刻笑开了花。
“那是,我什么时候没道理过?尊上您就是心里压的事太重,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您别总沉着脸嘛,偶尔也笑一笑。”
“别闹。”
“这不是比方才好看多了。这牛肉炖得真好,来,我给您夹一块……哎,她们吵什么来着?”
两人一同抬头看去。
起先以为,那几名上门的士兵是来喝酒的,原来并不是。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吵吵嚷嚷地闹起来了。
领头的十分强横。
“眼下是什么时候?满城都在戒严,搜捕余寇,你这酒馆却光天化日下开着,还有没有规矩了?”
掌柜的正低声下气。
“规矩,规矩着呢。你们的官儿昨天刚来过,说交上酒税就能开,我一个子儿都没少交呢。”
“酒税?那是昨天!今儿新贴的告示,得有我们大昭国发给的市券,才准开店。你没瞧见?”
对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该不会是逆贼的余党吧?走,跟我们走一趟。”
“小人冤枉,当真是本分店家。”
掌柜一面求饶,一面在怀里窸窣一通摸索。
“几位奶奶,这年月营生艰难,我这小店几日来挣的钱都在这里了,您别嫌弃,拿着喝茶。”
“还算乖觉。”
对面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
正要伸手去夺,却冷不防头顶一片黑影,扑啦啦地掠过,连带着几抹灰白色事物从天而降,正落在几个兵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