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音和萧琳成碧同乘一辆大驾马车,自建福门出宫,穿过清晨刚开市的朱雀大街回到王府,梅音多年深居宫中,一直扒在车窗边看沿途风景,成碧也来了兴致,还为她仔细介绍了一番。
出了街市,途中经过纪王旧府,梅音见门外有人把守,问成碧如今这是谁家的宅院,才知如今纪王府成了宰相薛承容的私宅。
梅音闻言轻叹了一声,棉帘勾起一角,窗子外吹进冷风,将她的叹息化作一片雾白。
萧琳自登上马车就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或许是听到了薛家的名字,命人停下了马车。
他问成碧,是否众人在宫中常住已然觉得烦闷,成碧不好意思地回答:“如今正在年节中,若说是不盼热闹,那就是说谎话了,不过殿下放心吧,臣等肯定不会外出胡乱惹事的。”
萧瑜冷哼一声:“人性如此,做这没头没尾的承诺干什么。”
他当即下令,让成碧告诉离宫众人今日可以自由到街市中游玩采买,随后让梅音与成碧同自己下车,到了旧纪王府门前。
薛妙真为萧琳王妃,萧琳又是颇受宠爱的尊贵二皇子,守卫们自然不敢阻拦,几人在府中游览一番,萧琳问起梅音幼时是否到过纪王府中。
梅音回答:“有,家父赵岭曾任轻车都尉,后为纪王幕僚,因家母早逝,担心教养不足,便时常让我陪伴郡主玩耍,念书识字。”
梅音的家世,萧琳早已查清了,如今忽然问起,成碧都觉得有些奇怪。
随后萧琳便要梅音领自己去见曾经郡主住处,说是曾经听闻当处宅院设计清幽雅致,别出心裁。
后院中养着薛承容的几个外室,见到三人张惶躲避,成碧担心会被外人非议,萧琳自是毫不在意。
“薛宰相养了这样多美娇娘在外,她的女儿却整日猜疑我在内有通房外有外室,看来我也要好好物色一处宅院,寻几个美人安置了。”
自知萧琳只是因怨恨薛家说此气话,成碧唯有劝解。
梅音在一边默默望着从前亭台楼阁,忽然笑道自己已经忘却了先前诸多情景,郡主、纪王,甚至记忆中的父亲是何模样都已经模糊不堪。
“旧时情景,有些时候忘记了也好,倒不如心中寄托浅浅一念,思来喜悦,而非惹人心伤。”
萧琳呢喃道,语气依然是冷不近人的模样。
成碧听不懂这样复杂的文人话,只担心有人在外败坏自家殿下的名声,催促萧琳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梅音走前忽然想起,曾经自己同郡主和另外几个宗室女在一起玩耍时,常在假山中的一处石洞中藏匿物件,在纪王府被查抄前一日,自己和郡主还曾藏了一本《西厢记》,提出想要再去看一看。
萧琳直言她想做什么便做,不必过问自己。
假山在荷花池旁,如今虽然池水干涸,可是池塘底下还有不少的尖石碎木,成碧从后赶过来,说是放心不下,要搀扶梅音。
梅音回身望去,看到萧琳站在远处,清晨起庭院中还有一层薄雾,萧瑜站在薄雾之中静静望向这边,清瘦的身影簌簌颤在梅音的眼中。
那处石洞早已被杂草和泥灰遮蔽,二人费了一番力气,却从中掏出了一个上了好几重锁的木匣,再往里探,才寻到了那本几乎破烂的《西厢记》。
成碧心有疑虑,带着梅音回到萧琳身边,将那木匣子递给萧琳。
“是紫檀木,也放了有些年头了……”萧琳仔细端详着那木匣,问梅音是否见过此物。
梅音回忆道:“若说是紫檀木,当年郡主生辰时纪王妃送了她一副紫檀木做的妆奁,可是臣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萧琳看着这木匣,让成碧将其藏匿在袖中带出宅院,随后调转了马车,自称是前去探望萧瑜。
朝暮堂中,萧瑜又在拉着冬儿睡懒觉,把冬儿从前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毁得一塌糊涂,今早起床后非说是自己夜里害了梦魇,心慌要冬儿陪着,两人便躺在床上,见晨起的金光从东移向了正中。
冬儿觉得这样不好,总不能因为出宫了就这样过活,而且如今还在年节里,初六本应当是送穷的日子,她还计划着出宫后要多做一些女红拿出去赚钱的。
好不容易让萧瑜起床更换好衣物,他便又想着要出去游玩的事,冬儿决心要威吓住他,凶巴巴地安排着萧瑜要先同自己做完了正月初六送穷的礼节,打扫好房屋才能离开。
“殿下不能总想着玩乐,不然今后冬儿就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
这句话才说出口,萧琳梅音就来了,随后成碧抱着一个沾着泥灰的木匣子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