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听着头顶上冬儿轻缓的呼吸声,头一次,萧瑜比冬儿先睡下了,他希望醒来时还是如此。
自打昨日薛妙真来栖梧院内闹了一场,萧琳更是整日缩在殿内,像个未出阁的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半日下来,滴水未进,愁坏了成碧等人。
梅音伤到了手,萧瑜便让她在屋中修养一天,听说了此时后用山楂、栗子和冰糖为萧瑜做了份开胃的小汤羹,交给了成碧,却希望成碧不要说这是自己做好的。
那片碎琉璃片扎得略深了些,炖汤不是难事,可是梅音做完活还是手痛,自己用布巾包了雪冷敷,枕着手臂想冬儿,却不知如何就想起了薛妙真和惨死的茹莹。
若是自己有一个心爱的男子,也被人诬陷后羞愤自尽,自己还要和害他的人成为夫妻,也会变得冷漠刻薄,郁郁寡欢的。
薛妙真是狠辣的女子,说出的话也很可怕,但是梅音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
九皇子是性情中人,希望她能安慰照顾二殿下,若梅音是个男子,能为萧琳卖命,便是做刀山火海上行走的事都可以。
但是她已经听过了有关茹莹的事,怜惜她被命运作弄,自己身为此处唯一的女子,不应当在二殿下身边时常走动,勾起他的伤心事不说,也是愧对茹莹姑娘。
虽然身上穿着侍臣的衣服,梅音却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这样就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冬儿,还能报答两位殿下的恩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成碧来告诉她,说是二殿下吃了她炖的汤,开了些胃口,如今也吃了饭菜,让梅音去上药。
萧琳正坐在小窗边上自己和自己下棋,身边没有留人,梅音和成碧到了之后,就关了殿门,让梅音坐到他对面去。
“成碧如今骗我的本事学的好,我已经问不出话了,那汤羹是你做的吧。”
萧琳低垂着眼睛,拿着棋子端详,等梅音回话后才落子。
“嗯?不是奴婢做的……殿下说的是什么汤羹?”
“你半天不曾来过,怎么知道我午膳喝了甜汤?”
梅音说不出话来,听到萧琳微细渐渐至于无声的的冷笑。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多会骗人,成婚那天我问过薛妙真,问她茹莹已经不在北境了,她会心安的吧,她也是这样懵懂天真地欺瞒我。”
他从药箱里取出药膏药酒,将一团死局的棋面推散,敲了敲棋盘。
棋盘空荡无物,梅音哆哆嗦嗦把手放了上去,好像那是一块满是刀痕的砧板。
他冷冷问道:“我又没有生气,你抖什么?”
梅音不傻,若是萧琳不曾发怒,成碧也就不会跪在地上整理那些散落在一旁的棋子了。
“……对不起,殿下,奴婢只是——”
萧琳漠然地看了成碧一眼,把他刚分好的黑白两色棋子又掺杂到了一起。
他没有问梅音为什么不说那是她自己做的,萧琳知道原因的。
见过了昨日那样的场景,听到了薛妙真那番话,梅音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他怎么能怪她呢?
都是他的错。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汤很好喝罢了。”
虽然屋内炭火烧的响亮,气氛却冷如冰霜。
“对不起殿下,奴婢以后不会做了,不过若是殿下还想喝,奴婢可以教给其他的侍臣。”
此言一出,不仅萧瑜手上的动作一滞,就连成碧也被吓得圆睁双目,难以置信地看向梅音。
“我……说那汤很好喝。”
萧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梅音此刻心中千个万个后悔,她真是东施效颦自讨苦吃,萧琳话中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萧琳误会她了,她没有想要趁着殿下情伤之事乘虚而入,殿下和茹莹姑娘才是天生一对,她绝对不会做那种龌龊之事的。
梅音答道:“做汤羹端茶倒水都是些女子常做的事,如今奴婢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男子,为殿下分忧,而不是做这些会让殿下为难的事,殿下不必再担心了,今后也可以把奴婢当成一个真正的侍臣来传唤。”
成碧戳了戳她的小腿,想问问她在胡想些什么,没想到萧琳依旧是那副哀怨的模样,淡淡说道:“好,随你。”
他上药时远不如昨日那样温柔,梅音皱着眉强忍着痛楚,却不出一声。
“疼吗?”
“不疼的,殿下放心吧。”
此话说完,眼泪更是在梅音眼眶中打转。
萧琳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成碧,瞪了他一眼,罚他继续跪着。
见到梅音口中齿嗫的忍痛声,萧琳还是放松了力道,为她慢慢上好药包上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