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声问道:“珍儿的身子如今养好了?朕能请动你入宫了?”
“儿臣不敢,请父皇恕罪,只是因母妃之事,儿臣自觉无言面对父皇,故而称病在王府修养,儿臣知道自己错了。”
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深重的叹息,似乎,父皇的确病得很重啊,听说先皇当年亦是如此,原本身体康健,一场大病之后动不动便会突然昏倒,随之便是驾鹤西去。
“朕知道你也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朕希望你能知道狠心二字是为何故,作为帝王,若是没有狠心,许多事是做不成的,你的母妃犯了错,朕不能继续留她,否则此事传扬出去,对你不利,对你的母家不利,皇家也会成为笑!”
萧珍恭敬答道:“多谢父皇教导,母亲犯错,已经领罚,父皇仁厚,并未降罪于孩儿的母家,孩儿已然感激不尽。”
这样的态度,还算让人满意,萧竞权点点头,问及睿王妃与皇孙,萧珍称其亦安康,还送上了睿王妃亲手誊抄的佛经。
“朕记得听你说起过王妃又有了身孕,想来如今已有两三月了吧?”
萧珍答道:“是,多谢父皇关怀。”
“既如此,便不要再折腾她了,让她好生安养,为皇家绵延血脉便是,朕领了你们两人的心意,告诉她,只要你们夫妻二人和睦,便是对朕的孝心了。”
“这都是儿臣等应当为父皇做的。”
萧竞权望着萧珍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话,便让萧珍离开。
他出殿时看到萧琳与萧璇站在廊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自己,可是萧珍并未回头,径直离开。
如今偌大的皇宫,除了这座紫宸殿,已经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处了,。
又一次目送着萧珍离开,萧竞权轻叹了一口气,向一旁的梅妃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是握住她冰凉的手,便觉得自己也像一块冰,在无可挽留的消散融化。
殿内静得出奇,让人倍感压抑,萧竞权从梅妃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良久他才说道:“兰儿,朕把执掌六宫之权交还给你,朕相信你。”
“臣妾不在乎这些的,陛下不必感谢臣妾什么,臣妾做与不做,与手握什么权力无关。”
“你不恨朕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让萧竞权喝药,随后才轻轻说了句:“还有怨恨,但是这种恨不值得提起……方才臣妾得知陛下昏倒,刹那之间心中所想只有陛下,没有恨。”
萧竞权很满意这个回答,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握住她瘦弱的肩膀。
“朕知道你心里有朕,如今朕不敢相信谁,只能全然信任你一人,你不要辜负朕,朕希望你只关心在乎朕一个人——你和琳儿走得太近了,朕不喜欢你这样。”
梅妃垂首轻声道:“臣妾只是孤独罢了,是琳儿,还是璇儿、珍儿,臣妾看他们并无不同,与琳儿亲近一些,只是因为看着他能想起从前瑜儿年幼时,常常被琳儿带着出去玩耍,仅此而已。”
听到萧瑜的名字,萧竞权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中,这个名字如今似乎已经不再是他的逆鳞,反而成了某种蛊咒,逼迫他回想起一些无人知晓的往昔之事。
“琳儿从来都是好孩子啊,朕真的辜负他亏欠他太多了,若是能早些让他与那薛氏女和离,或许就……唉!”
他这样懊悔的语气,梅妃还是第一次听见,看着萧竞权嘴角涌出的血迹,她下意识拿起手帕去擦。
“琳儿的腿废了,就算是朕为他排除千难万难,力排众议,他也不能做太子……不能继位,你可明白这件事?朕不能让他今后登上皇位,到时必有千万人觊觎……这样只会害了他和天下百姓,断送我朝江山和祖宗基业。”
梅妃向来不依顺他的意思说话,只柔声道:“可是琳儿本就不愿入主东宫成为太子,他自始至终并无此意,想来陛下多虑了。”
萧竞权摇摇头,让梅妃不必多劳,坐回到自己怀里便是。
他抱着梅妃,却暗自想着有关天下皇权的千万顾虑考量,不愿与她分担,却努力在她没有多少温度的身体上汲取温暖。
“不,你不明白,他是皇子,没有他愿意不愿意的道理。”
梅妃不知道他忽然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只好说道:“臣妾不懂这些,但凭陛下决定。”
萧竞权又是摇头。
“你必须明白,朕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大好了,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先你一步而去,这件事朕早就和你说过了,因此今后你不要与琳儿太过亲近,你们二人今后要互相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