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堂妹湘琴已将当年的惨案告诉了我们,你——”
郗骏平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冷哼一声,轻蔑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萧瑜也不和他争吵,提起衣衫将杂乱泥泞的草席踢开,十分随性地坐在了食盒上。
“惺惺作态!”郗骏平骂道。
萧瑜不理会他,随后问道:“我想问你,杀了郗恒和郗悔、哦,应当说是杀了刘小大和梁顺才的时候,你是何样的心情?”
听到刘梁二人的名字,郗骏平错愕不已,呢喃道:“她真的告诉你们了?她就这么恨我?”
“湘琴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你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物件,你对她如何你自己清楚,怎还能要求她不恨你?”
思想起湘琴的苦难,萧瑜强压下怒火,除了眼中黑眸深邃不见底,令人捉摸不透,没有再多的情态。
“……”
郗骏平不再问有关湘琴之事,抬起头盯着萧瑜道:“报仇是很畅快的一件事,我告诉他们我是谁,然后一剑就了解他们的贱命,这样的喜悦,你自然是体会不到的。”
萧瑜道:“哦,你怎知我没有体会过?”
“看起来你年纪不大,似乎比我还要小一些,为什么说话总是这样故作老成?”郗骏平问道。
萧瑜眉眼微垂,面无波澜道:“因为我从前的经历之事,未必比你少。”
郗骏平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有仇人?”
萧瑜答道:“有,那都是血海深仇,而且有很多很多,所以我想问问你,报仇成功是什么样的滋味。”
“痛快。”
“除了痛快之外呢?你就没有别的情绪?”
见郗骏平摇头,萧瑜说起了自己的事:“就在今年,元月初一,那天晚上大雪漫天,没有什么月光,我杀了我的一位兄长,亲眼看着他被野兽撕咬,死无全尸。”
这都少提起了郗骏平一些兴趣,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眼前坐着的这位仇敌。
他皱眉问道:“这是真的?那你的兄长做了什么?”
萧瑜回答:“他欺辱我,伤害我,几乎将我折磨致死。”
郗骏平笑了:“那不就是他该死,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瑜缓缓道:“杀人的畅快,我已体会到很多次,更体会到过复仇成功时的痛快,但是痛快之后,我感到迷茫,感到难以抑制的嗜杀,更可怕的是,我自己不相信,从前那样刻骨铭心的仇恨居然就那样消散,荡然无存。”
郗骏平想了想,回答道:“你说的不错,这样的感觉,我也有过。”
“你杀了刘梁二人,杀了王谱,杀了梁顺才那么多儿子,包括郗恒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水粉店老夫妇,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
郗骏平的眼中重新被警惕填满,道:“是啊,这又怎么样?”
萧瑜眉峰一扬,回答道:“没什么,我是想说你杀得不够。”
郗骏平疑惑地看着萧瑜,他幽黑的眸子如今十分可怕,仿佛再多看他一刻,就会跌入他目光中的陷阱,永无天日。
“不够?”
萧瑜难得笑了:“你不会已经满足了吧?薛承容没有死,何传持没有死,这怎么能说是够了?你们郗氏一族惨遭灭门是因为你父亲郗恢与纪王世子有往来,当年要铲除纪王势力的都是你的仇人,这些人现在活得很好,你——”
“够了!”郗骏平骤然动怒,向萧瑜扑来,却因为武功被废,手上脚上挂着锁链,只能在萧瑜面前奋力抓着空气,却不得接近他分毫。
“都是你们,都是你,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杀了薛承容还有何传持了!”
萧瑜没有躲,依旧是放松舒展地坐在原处,顺便示意众人自己无碍,特别是告诉面露不满的萧琳。
“原来你这样无能,偏要别人不存在了,你才能报得大仇,是吗?我看你没有多少本事,只是凭借一点小聪明和运气,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可是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到,甚至你毁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萧瑜冷笑一声,朗声道:“你堂妹的清白和自尊被你断送,你将自己最心爱的人送入魔窟,她被你逼疯了,现在她不想见到你,只想听到你的死讯。”
“我本来还是有些同情你的,这几日我养伤也想明白了,你这样的人不当用‘同情’二字,我只觉得你很可笑。”
他几句话将郗骏平激得狂怒,唇角缓慢提起,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却做不出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