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似乎是使不上力气,只是用手遮住眼睛,即使见不到眉目,也能窥见它如今狼狈又痛苦的神色。
梅音不敢多问,一点点为萧琳擦干手臂上的血痕,还好后面的伤口划得不深,只是难免会留下疤痕。
他神志不清,喊了很多人的名字,“母亲”,“小莹”,“瑜儿”,外公,梅音为他包好了伤口,打算去叫成碧,带萧琳离开,推门前却听到他低低地念道:“不要,你不要走……为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
梅音回到他身边,轻声安抚道:“茹莹姑娘不会离开您的,她不会走的。”
萧琳额头上出了很多汗,依旧是双目紧闭,口中闷哼低吟着。
他一贯爱洁,梅音心疼他,用他的帕子在额头轻轻擦拭,萧琳却忽然说:“对不起,梅音。”
她不知道如今萧琳是清醒着还是迷蒙着,只感到他抓住了自己的手,在看到自己的刹那露出了错愕懊悔的神色。
梅音知道自己不是茹莹姑娘,本不该对此有什么遗憾。
“你,你刚才没有走?快出去,从这里出去!”
与方才的斥责不同,如今萧琳是以一种恐惧的神色求她离开的。
他只记得,自己喝过那杯茶后,神志就一分更比一分恍惚,手脚没有什么力气,几下拉扯,就被薛妙真脱了外袍。
居然将那种烟花柳巷里最低劣的东西用在他身上,萧琳的恶心和痛恨已经来不及多言,他从她头上拔了发簪,那是二人新婚时他亲手为薛妙真带上的。
粗钝的簪身滑过肌肤,痛掩盖了其他的情绪,这是他早就用惯了的麻痹自己的方法。
薛妙真怒到了极点,羞愤离去,只丢下一句话:“殿下别急,我叫你的好美人来服侍你!”
他在宫中长大,不曾见识过这种下作的东西,他很害怕,如果因为这件事伤到了梅音,他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梅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萧琳推了一把,只好去找成碧,却不知门是被谁上了锁,如何叫人都不曾有人来开门。
萧琳大约已经明白了薛妙真的主意,如果就在薛府里,他和梅音有了什么,这样的事瞒不住的。
不论他要经受什么,总不会危及性命,可是太后一定会杀了梅音的,到那时,就算是去求萧竞权都没有用了。
下作的计策,用心却还是这样歹毒。
他头脑尚还清醒,可是不知是那恶心的□□还是心中不知的情愫,虽这样想着,还是呢喃着叫了一声梅音,让她到身边来。
一身黑蓝色的男服遮不住她芙蓉香腮,姣好面容,宽大的衣袍下,以往不引人注意的纤腰玉臂轻轻摇晃。
一双明眸紧张地注视着他,他冷了经年的骨血,如今猛烈地燃烧着。
“梅音,你听着……我被下了药,你不要靠近我,等成碧回来就好了——那根簪子,你拿好它。”
萧琳用最后的力气用捆绑窗幔的绦带将自己的手捆住,无力地枕着手臂,他的心忽然好痛,自己一个男子尚且这般屈辱愤恨,当年茹莹受辱重重,又何堪承受呢?
茹莹死后,他折磨自己,不想让自己过得很好,如今,也总算是将这报复给了罪该万死的自己。
梅音被萧瑰伤过,如今见了自己这样的丑态,只怕是更要离开自己了吧。
他在心中无声地苦笑着。
报应,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梅音犹豫了片刻,缓步接近他身边,拾起了他的外袍,松开了他手上的束缚,为他将衣物穿好。
“殿下放心吧,梅音和成碧都在这里的,已经没事了,殿下不要害怕。”
从前在玉芳苑的时候,屋子狭小,天气略微热了一些后就燥热憋闷,梅音和冬儿常用一些野薄荷做些膏露,如今也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总是随身带着一些薄荷油。
她用打湿了帕子,在萧琳额头上轻轻点涂着,一丝一寸,将他的不适与屈辱从身上剥离,只留下温润的指腹,隔着薄纱,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又一个看不清楚的印记。
他睁开眼睛,月色浓蕴,映照在梅音的一侧面颊上,在萧琳心上翻涌出滔滔不尽的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眸中迷离的神色在恍惚间散去,却还是不敢和梅音对视。
萧琳本想说些什么,成碧终于回来了,他从外面开了门,守在萧琳身边,梅音就可以暂时离开了。
并没有什么离开的必要,只是一时间她无法看清自己的心思,或许夜风的清寒可以给她一些答案。
“‘不要,你不要走……为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