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吃着,忽然抬头说道:“没有你做得好吃,我有些吃不动。”
果然,冬儿露出了一抹笑容,也不说话,低下头默默吃了起来。
“若是一会儿见了冬儿的外祖母,我要如何称呼,你又要如何介绍我呢?”
萧瑜问道,如今皇城中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母亲和二哥暂时也不用他牵挂,他也是该好好帮冬儿做些事,去见见她的亲人了。
“自然说,你是我的郎君了,你就和我一样称呼她,不行吗,殿下?”
萧瑜轻叹道:“唉,怎么又叫开了‘殿下’,冬儿为何总是不改口呢?”
冬儿嘟哝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是习惯了,要么就是她改不了口,总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会慢慢改的……萧瑜。”
“嗯,倒不是不能告诉她老人家,只是我总要有个身份,你也要向她解释清楚你为何能出宫返乡才是,冬儿想要我用什么身份,做什么呢?”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合适萧瑜的,萧瑜如果不做九殿下还能做什么呢?
她放下筷子,看着萧瑜俊俏的脸,想了一会儿说:“那,南苑唱戏的人,行不行?”
“什么?”
萧瑜一时没听明白,再问冬儿,她就吃着面不说了,只好轻轻捏了把她的面颊,笑称冬儿是说了什么坏主意。
“我倒是有一个好想法,我就做一个郎中,读过书,试过字,能动笔写写文章,这样好不好?”
“嗯,很好,但是庄家人爱嚼舌,肯定会说殿下太年轻,医术不精的。”
萧瑜笑道:“这就不必担心了,哪怕是宫里那群人,又有几个不是爱嚼舌根的?何况判断一个人是何品行,不都是先入为主的吗?再者说,我也不是不懂医术的人。”
冬儿也就放了心告诉萧瑜,其实外祖母和其他村中的人都很淳朴善良,爱议论,却没有坏心思的。
她忽然问道:“那,殿下第一次见到冬儿,是怎么想的呢?”
这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冬儿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如果这个别人是萧瑜,那还是问一问,不然心里总想着。
第一面?
萧瑜不知道要如何回忆第一面,对于冬儿来说,那不过是两月前的事,对于他而言,可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先前来的几个婢女对他不算差,却总是用哪种极尽好奇的眼神来看他,他也是要强之人,受不了那样鄙夷的对待,也不想白白让别人和自己葬在活棺材里。
当年初见的时候,她走进殿内,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那时候萧瑜才被萧瑰派来的人一番侮辱,吊着半口气等死。
她喊了一声“殿下”,随后又喊了一句,声音很小,语气里除了担忧,什么都没有。
太阳光是从她身后招进来的,第一面萧瑜没看清她的脸,可是心却抖着。
本来从死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动摇了。
“殿下?”
冬儿见他不说话,便出声提醒,每次一说起从前的事,萧瑜就会走神。
萧瑜吃了口面,掩饰自己的被搅乱的心神,用手巾擦了擦嘴角,挑眉说道:“嘶,这第一面啊,记得当时瞥见你瘦小气弱的,便知道没什么力气,呆呆笨笨,也不是伶俐人的长相,只在心里做好了要被你气坏的打算。”
冬儿羞愧又郁闷地低下头,好像最初她确实惹得萧瑜很暴躁,后来才好一些。
萧瑜用自己的扇子抬起她的下巴,静默半晌,轻声说道:“可惜我有眼无珠,不知道我的冬儿是这样聪慧勇敢,又会心疼人的,若是能知晓未来,绝不会那样待你。”
羞怯无处躲藏,冬儿生气地推开他的扇子,又起身坐到了他那边,拉过碗埋头吃面,好像饿极了一样。
萧瑜看着她吃得很香的模样,这样的风景,可遇不可求,他求了那么多年。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午后暖意融融,万物晴好,冬儿祖母所在的京郊富节县时节略早,已经是新绿枝头的景色,萧瑜和冬儿走在农田旁的路上,自然觉得心情怡然舒畅。
冬儿给他指了许多东西,又是地里才抽出芽的作物,又是路边所谓的能吃的野菜苔蕨,萧瑜问她离家多年,常住皇宫之中,为何这些事会记得这样清楚?
“唔,冬儿也说不上来,以前我娘常带我回家看祖母,有时也去地里玩,记得这里很有意思,也不用有什么烦恼。”
想她最终年不过十八岁,就那般香魂尽散,萧瑜心中一阵酸楚,拉起了冬儿的手,接过了她摘下的一串不知名的小红果,又从篱笆上摘了一朵牵牛花为她戴在发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