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峥看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惦记着这个,好笑之余,又不由心下一暖。
向晴自从接手了这份工作之后,没有一天懈怠过,无论学习再忙,也会记得抽时间陪路峥散步。哪怕到后来,路峥已经完全恢复,根本不需要专人陪伴了,她也没有放弃。
就连高考这两天,她都没忘了这事。
想到这里,路峥的心便柔软起来,轻声道,“放心,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好好休息吧。”
向晴还想争取,但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打了个呵欠。她抬手在唇边挡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好吧。”
因为刚才那个呵欠,她眼角挤出了一点泪花。路峥看见了,指尖微微一动,似乎想替她拭去,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没有动。像摸头之类的也就罢了,这样的小动作太过亲昵,不合适。
“去吧。”他扶着向晴的肩膀,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她往隔壁走。
等向晴上了楼,开了灯,路峥才转过身,沿着林荫小道缓缓往前走。雨已经停了,风从树梢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让夜晚显得更加宁谧。
说来也怪,今年以来,他们家这两处院子里,植物长得尤其的好,以至于路峥不得不又聘请了一个园丁,不然忙不过来。
他心里猜测,这或许跟向晴有些关系。
她的气运从锦鲤升级成了金龙,但除了气运数量和质量上的提升,别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看来,这妙用或许在别处。
路峥以前曾在古籍上看到过,有些强运之人,会格外受世间生灵钟爱。如果此界不是末法时代,如果那些鲜花灵草、妖精怪物还在,向晴搞不好真的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走到哪里都能交好运,随便走几步就能挖到灵草,出个门都有妖精主动认主。
可惜……
如今只能让院子里的花开得更好,味道更香,结的果子更甜。
向晴自己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路峥看她平时学习已经够累了,为免让她分心,便也没有提起。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路峥一路走一路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绪始终在向晴身上打转。
已经是初夏了,但雨后的夜风仍旧很凉。直到风里带来的寒意吹得他身体凉透,路峥才回过神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往回走。
……
洗完澡躺在床上,路峥就觉得嗓子有些干痒,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坐起来喝了半杯冰水。谁知一觉睡到半夜,忽然惊醒过来,只觉大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呼吸不畅,身体也忽冷忽热。
路峥呆怔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这两个字,想起来竟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倒不是说他的身体强壮到不会生病了,恰恰相反,这十多年来,他的身体饱经苦难,再加上从事的职业,伤病是常有的事。但对他来说,那一切都太平常了,平常到它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于是当他咬着牙挺过去,反而没有太深的感触,只剩下一片模糊。
再向前追溯,记忆里上一次生病,是在九岁之前。
那一次也是受寒感冒。那时他还跟父母住在一起,身体难受了,就耍赖不想去上学,于是爸爸帮他跟老师请了假,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吃药,哄他睡觉。九岁的小孩子,已经自觉是个小男子汉了,既眷恋母亲的怀抱,又羞耻得不愿意承认,别别扭扭,半推半就。
那时的他怎会知道,那就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了。
多年来,路峥从不让自己去回想当初,将那些记忆彻底埋葬。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忘了,但在这样一个时刻,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导致情绪也跟着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于是那紧紧关闭着的闸门也有了一丝缝隙。
记忆的洪流倾泻而出,彻底将其冲破,路峥才发现,原来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二十八岁的路峥,似乎短暂地被九岁的路峥的情绪牵动。
闭上眼睛,他好像仍是那个依偎在父母身侧的孩子。可是睁开眼,却只剩了一室冷清。
仇可以报,可是失去的人,逝去光阴,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被这样的情绪攫取住,消沉地躺在床上,大脑知道此刻应该起来吃药、喝水,最好量一□□温,如果情况严重就要去医院。可他的身体却沉重得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自己继续这样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由黑渐渐转明。
当第一缕清晨的天光透过拉了一半的窗帘照入屋内,路峥眨了眨因为酸涩而有些疼痛的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