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欢本还毫无头绪,经他这般一说,对着身旁的桃之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这许江阂的娘得了究竟是什么病。”
桃之应了声是,远远跟在了许江阂身后。
她记得,当年这位新科榜眼早早丧了母,因着种种机缘被新帝破格,不需三年守丧便入了宫,这天大的恩宠惹得百官眼红万分。
根据他方才说的,当年因着蝗灾,竟有着易子而食一事,她莫名就想起,这位新科榜眼当年被挖出了不少事迹。
只说他还有个妹妹,早早便夭折了,照理说,即便是蝗灾对整个山庄影响深远,该痛恨的也是那位王管事,他方才眼中的痛恨不似作假,当年之事是否又和他有关系?
她痛恨的不是王管事,而是她。
慈宁宫。
太后翘着戴着珐琅点翠护甲的小指,慢悠悠地剥着青葡萄的皮:“太子妃是个聪明的。”
“太子妃明事理,若是能为娘娘所用,那才是极好的。”老太监呵呵笑着,一张老脸上的皱纹简直能夹死苍蝇。
太后将软葡萄喂给身边那只小蛇,小蛇吐着信子,摇头晃脑把葡萄吞了下去。
她接过老太监递来的帕子,睨了他一眼:“哀家前些时日同她说得清楚,不是早拍你去盯着吗,他们如何了?”
老太监似乎有些为难:“这……咱家听闻太子不曾夜宿在太子妃的蒹葭堂啊。”
太后点着小蛇的食指一顿,抬眼看着他:“什么?”
“奴才也难办,日日听闻太子说公务繁忙,奴才也不能强迫殿下不是。”老太监苦着脸,他一个太监,哪里能管得到主子的房事。
太后脸上隐隐有即将发怒的迹象:“他这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娘娘顺其自然吧。”老太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太后摩挲着袖口的纹路,眼眸深沉。
她隐约觉得沈卿欢不对劲,按着她先前那般喜爱裴辜元,早该日日痴缠,而今裴辜元又不是姬妾成群,如何能舍得他离开蒹葭堂半步。
莫名的,她想起了康平郡主的话。
“她像被邪祟俯身了一样,怎能如此反常,我知晓嫂嫂不是这样的。”康平郡主那日哭哭啼啼,“可怜我皇嫂,竟被厉鬼占了身子。”
她自诩一把年纪,也见惯了宫里的明争暗斗,她是大殷的太后,是踩着别人大事故登上的这个位置,康平的手段她不屑一顾,可如今不免联想到这些。
如果沈卿欢当真是鬼附身了呢,宫里不是没有过这等情况的。
当年便有明妃坠湖,醒来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那一年她在宴会上大放异彩,为朝堂献计献策。
可那又如何呢,树大好招风,即便先帝宠她,即便她醒来后医术绝伦无所不能,不还是落得个凄惨而终的下场。
罢了,沈卿欢掀不起风浪,还是皇嗣更重要些。
“盯紧太子妃,必要时便将这药添进羹汤里。”太后点了点案几上那一小小的药包。
老太监应声将那包药塞进袖口:“这药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太子妃是当真得娘娘的青眼。”
太后挥了挥手将他屏退,看着那株小小的文竹不语。
这药虽伤身,可药效极强,只要服下后正常房事,不出意外的话,这皇孙便是跑不了了。
时辰不多了,沈卿欢务必早日诞下皇嗣,有这女儿乐的加持,裴辜元便是圣僧也把持不住。
老太监出了慈宁宫,一个白皙的小太监冒了头:“干爹有何吩咐?”
老太监阴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去给太子妃添点料。”
“今夜?”小太监有些踌躇。
他耳朵好使,这慈宁宫虽隔音,可他听得真切,太后娘娘分明说是再等等,干爹忒急……
“今夜。”老太监甩了甩拂尘。
明月山庄。
沈卿欢皱起了细眉。
桃之半柱香的时辰便赶了回来:“娘娘,奴婢方才得知,这许家曾是有个小女的,只是当年京城里遭了蝗灾,许多人家都易子而食,整个徐家亦是如此,便将那小女郊交由了旁的佃户,一家三口总算是度过了难关。”
“而那许家娘子也自此得了大病,可有病无人医,久而久之便拖成了这副病秧模样。”
“原本这庄子的佃户,都被那王管事压榨的没有半点油水,哪里经得住病,许江阂便是小小年纪揽起两三个人的活计,提及庄主便是恨得牙痒。”
桃之这话说得没错,寻常的百姓哪里经得住病,大都是靠扛过去。
至于为何提及王管事,那许江阂对此闭口不言,倒是没问出来,佃户们似是对这个问题都避之不及,她方一开口,那群佃户便鸟兽作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