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为她端上一碗热姜茶,颇有些担忧的道:“娘娘,您这两日同谢秉笔来往频繁,怕惹人非议。”
沈卿欢刮着茶碗上漂浮着泡沫的手微微一顿。
桃之这话不错,即便谢谨庭是太监,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谢谨庭虽说是皇帝排到太子身边的,却也是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与她来往密切与理不合。
别的倒也罢了,若是谈及政事,太子太子妃意图谋反的罪名一旦扣下来,这些人便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最是忌讳这些,断不会容下意图谋反之人,身处皇家只能小心翼翼,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便要跌落谷底,被千万人践踏。
沈卿欢抿了口热辣的姜茶:“本宫知晓了,谢秉笔去了何处?”
桃之听她这么问,便知晓她没有听进去,脸上神情一言难尽,但还是道:“谢秉笔许是要深夜才能回来了。”
沈卿欢不动声色的垂着眼睫,看着一只飞蛾围着火炉绕来绕去。
她记得大婚第二日,裴辜元要宿在她这边时,听闻谢谨庭身受重伤的消息之时,面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却还像模像样的去探望了一番。
人人都怕谢谨庭,他是地府爬出来的恶鬼,裴辜元是最盼着他死的人。
“本宫今日有要事同他商谈。”沈卿欢并未多说。
桃之轻叹下一口气,应声道:“奴婢知晓了。”
入夜。
裴辜元那边来了口信,说要留宿太子妃这边,却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回绝了。
天边黑沉,不见星月,偶然还能听见几只不怕冷的乌鸦扯着嗓子叫。
没一会,府外便闹哄哄的,带头的小太监只说是秉笔遇歹人,不慎受了重伤,太子已派人去请太医了。
同前世那般,谢谨庭元气大伤,她在此时上前兴许能打动他几分。
“桃之,秉笔受了重伤,你将那瓶金疮药拿来。”沈卿欢自顾自的将那件兔绒大氅披在肩上,出言道。
那瓶金疮药是旁人送予父亲的,说是西域的奇药,见效极快。
倘若这般好物能换得谢谨庭同她一起,也不算亏。
桃之小眉头蹩起,迟迟不肯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可是娘娘,老爷夫人多次嘱咐,若是……”
“桃之,听话,待我回来为你带糖吃。”沈卿欢揉了揉桃之的发髻,哄孩子般插科打诨的将她手中的金疮药拿去。
桃之还没反应过来,再回头只见门大敞着,沈卿欢早已不见。
她慌乱地扯了件小袄套上:“坏了,这药可不能用啊……”
谢谨庭住的偏僻,他性情怪异,又不喜被人打搅,皇帝将他派来太子府之时,他便自请住进了西北的院子。
发间的兔毛在寒风中飘荡,沈卿欢驾轻就熟地提着一盏灯笼。
她踩着厚实的雪,拨开了几根枝子,这才瞧见西北那无人看守的院落。
谢谨庭只点了一盏烛火,屋内昏暗得很,沈卿欢扣了扣门,屋里那人像是睡着了一般不应声,她只得道:“谢秉笔不应声,那我进来了。”
门敞开的一瞬,沈卿欢不由得瞪大了眼眸。
这是她前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谢谨庭的品味的确不一般,
屋内陈列的种种甚至比裴辜元的还要名贵,大都是皇家赏赐,可见谢谨庭多得圣心。
也难怪裴辜元早就对他动了杀心,哪有皇子还不如一个太监受宠。
沈卿欢的惊异不止于此,她原以为会看到谢谨庭在榻上昏迷的狼狈模样.
没成想,这分明该在榻上的人,如今正好端端的坐在桌案前。
谢谨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边笑意浅淡:“太子妃夜安。”
一阵寒风吹进内室,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映得那张脸也跟着明明暗暗。
他唇角的笑意凉薄,高挺的鼻与纤长的睫投下淡淡的剪影,却不由得叫人从头凉到了脚。
谢谨庭嘴上说着请安的话,眸中的冷意叫她清楚知晓,她今日算是撞破了谢谨庭的计划。
沈卿欢毫不怀疑,倘若自己往外泄露一个字,谢谨庭定然会叫她再也说不出话。
在谢谨庭阴寒的眸光下,沈卿欢轻咳一声,将掌心摊开:“听闻谢秉笔受了伤,本宫特来……”
她想着,既然谢谨庭这阉狗未曾重伤,也不会留下她这盒金疮药。
“放案上吧。”谢谨庭并未同她客气。
沈卿欢一怔,抿了抿唇依言将那药膏放在他的手边。
这药膏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却能将叫人命悬一线的外伤只好,谢谨庭这阉狗分明什么事都没有,怎能如此暴殄天物。
谢谨庭正欲说什么,耳边清润的声音传来:“给这阉狗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原本煦暖的堂玉轩似乎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