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谢谨庭捏着奏折不做声。
李继妄一筹莫展:“干爹, 娘娘……沈小姐她分明是记挂着您的。”
“记挂?”谢谨庭嗤笑一声, 看着桌案上那支干透的红梅。
可谁又知晓他这些时日是怎么过来的, 他原本不用这般大费周折的, 他大可以在沈卿欢和亲之时将皇室这些人屠尽,大可以在那日灭国, 国破, 他便完成了多年的夙愿。
他活在这世上, 无一日不是在受苦。
沈卿欢原本可以不理会他的, 他们两人完全可以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可她偏来招惹。
是她给他昏暗的人生点了一盏灯,可如今她亲手将那盏灯灭了。
沈卿欢不要他了,她要逃离他。
每每想到这一点,谢谨庭心口便一阵难言的痛,痛与怒交织在一起,他只能一口口喝着苦涩的汤药,告知自己沈卿欢还活着,只要活着,她便永远逃离不了他的掌控。
“倘若沈小姐当真不记挂着干爹,何故将那镯子和玉簪带走,又何故留下干爹的象牙雕,”李继妄急切道,“干爹,将一切都告知沈小姐吧。”
“不行。”谢谨庭冷声拒绝。
李继妄看着眼前之人,追问道:“为何,干爹做了这么多,为何不愿让沈小姐知晓,分明二人互相惦念,却无人将心意说出口。”
奏折从手中脱落,谢谨庭凝望着那支红梅,久久不语。
“干爹,你究竟在顾虑什么!”李继妄急声道。
“够了!”谢谨庭怒视着他,眼眸复又充血般,可怖的吓人,“何时轮得到你来质问咱家了,出去。”
李继妄被他猛然的呵斥止在那处,随后垂首道:“儿子不愿看干爹困于情爱,儿子失言,还请干爹责罚。”
留下这句话,李继妄欠身离了他的书房,唯留他绷直唇角不知在想什么。
为何不告知沈卿欢呢。
谢谨庭不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这样的关系,如何能有误会呢。
他原是打算解释的,可沈卿欢腕上的镯子确实不在了,他从未送过女子什么东西,那日当真以为她是欢喜的,未曾想过她会这么对待他送的东西。
自他登上了秉笔的位置后,便不曾低头,如今的解释同示好,示弱,有什么区别,他不愿这般。
他知晓自己如今的念头多么可笑,简直同孩子玩闹没有区别,可他不愿。
谢谨庭看向小案上的古琴,他许久不曾弹琴了。
……
裴安听闻沈卿欢来的消息,不顾身上的伤,利落的起身套好衣衫。
“裴安?”沈卿欢立于帘后唤他。
她只觉有些奇怪,方才她进来之时,便听闻里面有动静,却不知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唤他也无人应答。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查看之时,便听裴安大声:“沈小姐!”
沈卿欢吓了一瞬,看着眼前少年身上满是褶皱,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匆匆忙忙的从榻上下来。
“你,你可还好?”她不确定的道。
“沈小姐怎的来看我,掌印如何了?”裴安问道。
他知晓谢谨庭这几日状态有多差,却没想到他会生生白了头,照理说沈卿欢此番该同掌印一起的。
沈卿欢不欲,他便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小姐同掌印起了龃龉?”
沈卿欢见他这副模样,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若无其事道:“总打探大人的事,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沈小姐,我不小了,”裴安争辩着,随即道,“您心中是有掌印的,否则怎会带着镯子走,同心球也好端端放着,瞧来是舍不得,既如此,如何不能说?”
沈卿欢看着空落落的手腕怔神。
并非是她不解释,而是那人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沈小姐可在里面?”门外是李继妄问询的声音。
门外似乎有人说了什么,李继妄高声喊道:“沈小姐,咱家有话同您说,眼下可方便吗?”
沈卿欢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裴安,见他点头道:“李秉笔进来吧。”
裴安似乎有些回避,他垂着首抿了抿唇,而后犹豫的抬头看她。
不等沈卿欢发问,他轻笑了一声:“我去为沈小姐和秉笔热茶。”
沈卿欢虽不知晓他为何这般,但也应允道:“去吧。”
李继妄进来之时,面上的神情瞧起来不大好,开门见山道:“沈小姐,您可还记得先前掌印的翡翠镯?”
她闻言微微一怔。
原本她想过李继妄来此是劝她去哄谢谨庭,可她打定了主意不再讨好他,却没想过他第一句会提起那只镯子。
“自然记得。”她答,她蛮喜欢那只镯子的。
李继妄颔首:“镯子与发簪等东西,在大殷算是女子私密的东西了,寻常男子如何会送女子这些东西,此物在大殷算是信物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