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兄长熟悉的印记。
“好一个稳固朝堂,稳固朝堂哪用得着兄长去尚公主,而今想来是那阉狗的手段。”沈卿欢嗤笑一声,瘦削的身形在春日里,竟有几分落寞。
沈卿欢阖上了眼眸,将那信纸揉皱:“我等兄长回来。”
丞相尚公主,阖宫欢喜。
碧云宫内,蒋世泊面色苍白,据说是两个月前便大病了一场,那时,正是她和亲消息传来之时。
那身大红的喜袍套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欢欢。”
原本那张温和的脸竟是沧桑了许多,那双眼眸也变得空洞,他知道此番尚公主对他意味着什么。
“兄长为何要答应他?”沈卿欢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袖口,随后意识到不妥,又仓皇松开,“兄长有大好前程,我知你不愿如此……”
“欢欢,有些事情,并非是心中不愿便可不做的。”蒋世泊笑了笑,同儿时宽慰她一般抚了抚她的发顶,“放心。”
的确如此,这世间并非事事都为人所愿,便是她而今身居太子妃之位,竟也能碰上此等荒唐事,这和亲依旧是免不了的。
毕竟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沈卿欢不愿太过悲伤,便扯出了一抹笑道:“我还是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想和兄长做什么,便可做什么。”
“世道荒唐,唯我独醒,”蒋世泊笑道,“欢欢,不论如何,人要朝前看。”
“你做事太过果断,有时过于果断,并非好事,”蒋世泊微微垂首看着她,“兄长不该干涉太多,若是你当真有心悦的男子了,定要擦明双眼,莫要去听旁人的话,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兄长好似变了个人,又或许他一直都是如此。
沈卿欢看了他许久,却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喜婆一声叫喊:“驸马,该去正堂面见公主了。”
分明该是一个春日暖阳的艳阳天,她却浑身犯了寒。
她记不清是怎么回去的,只知晓回去后昏睡了三日,将桃之吓坏了,求到了堂玉轩,才将陈老医丞请来。
帐顶的花纹熟悉,沈卿欢再度阖上了眼眸,最为荒诞的是,在她昏迷之时,满脑子挥之不去的,皆是谢谨庭。
“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这是陈稼海带给谢谨庭的话。
好一个忧思过度,忧谁,思谁,他真是愈发觉得,让蒋世泊尚公主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先前,她还想着脚踏多只船,即便没了他谢谨庭,她还有当朝丞相,甚至二皇子,或许那将军府嫡子也有些利用之处。
谢谨庭蘸满墨汁的毫笔在画上停了多时,一滴浓黑的墨滴到画中人的发间,便消失不见。
“干爹,没些时日便是娘娘去和亲的日子了,您可要再去见娘娘一面?”李继妄抬起头,如此道,“明眼人都瞧得出,娘娘是惦记您的。”
“惦记咱家?”谢谨庭颇有几分好笑,只是面上的神情极冷,“怕是惦记着她那位好兄长吧,抑或是什么二皇子,什么好弟弟。”
总不可能是他。
裴安也帮腔道:“主子,娘娘心悦的只有您一人啊。”
谢谨庭颇有几分烦躁,将手中那只毫笔搭在笔山上。
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而今他还活着呢,竟当他是死的,难不成年节那日,同旁的男子在一起的不是沈卿欢,而是他谢谨庭。
“不去。”他道。
裴安没辙,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蛊雕歪了歪脑袋,屋内沉重的气氛对它没有丝毫影响,他扑棱着翅膀,大叫着:“掌印!娘娘!”
*
他们都不打算告知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卿欢原本也不打算再去想,结果却迎来了裴音嫦。
她方大婚,照理来说,此番该在公主府,依着她的性子,是该同蒋世泊腻歪着,如何会来她这里。
不过说来,他们兄妹倒也真是像,偷溜出来已然成了皇家做派。
“眼下不知是该称呼皇嫂,还是该改口妹妹。”裴音嫦娇笑道,“不过也得多亏了你,若是没有你成日缠着子玉哥哥,秉笔又如何能恼羞成怒,让他尚公主呢。”
“公主再如何说也是皇家人,自然该称为皇嫂,怎能坏了规矩,”沈卿欢淡声道。
她原以为自己再见裴音嫦之时,会满腔怒火,但实则她此刻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只是有一点被她敏锐的发觉,追问道:“如何叫若非我缠着兄长,什么恼羞成怒,这便是原因吗?”
裴音嫦摊了摊手:“我可不知晓,你该去问你的谢秉笔吧。”
她听得出裴音嫦话中的阴阳怪气,而今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你究竟知晓什么?”
裴音嫦不喜她,可想到今日此行是蒋世泊的意思,便撇了撇嘴道:“那日谢秉笔面色不善,亲自来寻的驸马,要想保住你的命,护你无虞,便要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