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眼中一亮,“团团儿来了!真神来了!”
严克侧过半个身子,用手把之寒往回推。他一回头,就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肩膀。血珠扑上之寒的苍白的脸。她眼中,那挂血的利刃迅速从严克的身躯里缩回去。
他们目光相接。
严克极快地喊一声:“没事。”他回头,劈剑砍掉偷袭之人的剑,再劈,剑锋卡在对方脖子上——若是放在寻常,这颗人头就已经滚下来了。
肩上的伤极疼。
但这疼令他浑身上下的毛孔喷张开来,于恍恍惚惚浑浑噩噩惶惶晃晃中拔出一丝清明。
好爽快!
他的剑变快了,眼前的人影变得清晰,倒在他脚边的残躯越来越多。
然后,他又感觉到药力向他压来。
流的血还不够多!
严克用手指勾开衣襟,凌厉的锁骨突兀地横在那里,长剑横在胸口。
之寒的瞳孔迅速放大,“严止厌,你疯了!放下剑!”
严克利落下划,在脖子根处留下一长条血痕,这一次他皱了皱眉,血浸染玄黑甲片,在闪动的烛火下,发出如油一般的光泽。
以我性命为灯芯,以我为骨血为灯油,燃我战意如烈火。
势必——
烧此厄运!
化此厄缘!
解此厄命!
严克将所有的人都斩于剑下。
他用剑支起身子,身躯因体力的流逝而弓起来,他从臂下投来清冷的目光,站起来,甩甩剑上的血,剑尖指向李宜,“今夜,杀你光王李宜的是我严克!”
严克与剑化作一束光,闪身,一剑刺穿李宜的胸膛。
李宜倒在血泊中,往门口爬。
之寒冲出去,双手包住严克的剑,冲过去,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剑穿透李宜的身体。
团团儿爬到李宜身上,喊着:“抱!抱!”
严克看向之寒,笑了笑,“之寒……”唤一声后,身体就轰然而倒,他用手抓住头顶的帐子,勉强支住身子。
团团儿冲过去,双臂从他腋下穿过,从下托住严克。
严克的头歪着,身子轰然而倒。
二人相拥,跪到地上。
严克拳头捏紧,毫无意识地将帐子扯下来,那原本灰白的帐子被血染成红色。
吱呀一声响——
之寒猛然回头,只见李宜的血掌攀在门上,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啊——”
随之而来一声李宜的惨叫。
狂风大作,将敞开的门扉拍得“哐哐”响,淅淅沥沥的雨中,一柄细刀从天而降,直插入地,浓稠的血自刀身滚落。
门与天。
禁锢与自由。
鄣刀时隐——
算是一个人无声的告别。
这辈子,她送出去的刀全都还了回来。
严克动了动,眼睛慢慢阖起。
之寒噙泪,“你不许死!严止厌,你不许死!”
一声高过一声。
一声急过一声。
“怎么会?还没娶你呐!”
严克微睁开眼睛,手抬一抬,将血红的帐子扯过之寒头顶,说:“之寒配红,最好看。”
严克隔血吻过来。
“李之寒,嫁我,可好?”
第112章 结局
元狩五年, 四月,定州侯于北境起兵,南下入关, 兵临零陵。
零陵为兵家必争之地, 是政、军、经、文的交叉、汇聚点。
太平道占零陵三年。
大贤良师张平为稷下之盟的盟主, 所领大小方已深入南方,以图攻下两京。
严克放入盟友的“钉子”尹琼将太平道所有布兵情况提前传回北境。原来的借道变成攻城, 不到半日, 北境之军攻下要塞零陵。
张平在南线与李淮陷入苦战, 焦头烂额之际,又闻失了零陵,慌乱中, 分出一大方兵去救故城, 却终是士气已竭,南北双线同时崩塌。
太平道被灭。
大贤良师被乱刀砍死之际, 又想起那个一口一个“哥哥”的定州侯, 然后不甘心地、怨恨地、却又不得不赞叹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乱世——
为少年人的意气与心性而折啊!
全中州的人都看到定州侯高悬在万军之上的一柄剑。
全中州的人都看到一柄银白长戟直刺而下。
全中州的人都看到少女捧剑立在所有人背后。
三人之下——
是铁骨铮铮、赳赳而立、无边无际如万里长城一般的北境铁骑。
北境之军势如破竹。
战火燎原, 一下子扑过来,将两京围成一个烙红的铁桶。
元狩六年, 初春。
严克领军入玉京城皇宫。
太极殿前的宫廊很长, 两边跪着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窥看“乱臣贼子”的宫人。这条路仿佛看不到尽头,风卷起他的披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牵起之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