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有蝴蝶飞起。
帐外,蝴蝶被另一个人抓在手心,放到风里。
严克折起膝盖,望着帐子里的人影,头撞到木栏栅,不觉得疼,一次又一次撞,撞得脑袋麻,连带着心也麻。
从玉京城出来,他就一直看她,她肯定是知道的。
几日后,他们来到松州。
李凌冰对松州很熟悉。上辈子,她随严克在松州打仗,度过了三个寒暑。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松州话,认得松州城的大街小巷,对盘踞在松州的各方势力如数家珍。
算起来,李凌冰这一次到松州比上辈子要早上几年。她隔着车帘子打量松州城,努力与自己的记忆相贴合。
松州城还是那座松州城,连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命运的锁链环环相扣,车轮又压上旧的辙痕,严克与她还是踏进这座蜀地之城,只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喜欢撸猫的少年——为他们披荆斩棘。
李凌冰下令,他们要在松州城中待上十日。
一入松州城,严克就发现,一直跟在李凌冰身边那个小道士没了踪影。那个小道士曾救过他的命,这份恩情姑且就按在小道士的主人身上。
严府派了二管家和十多名仆丁跟了严克一路。细心如李凌冰,早就发现严克与二管家正在谋划什么事情,不过,她正忙于自己的盘算,一时顾不上严克。
那日午后,蜀中又逢大雨。
李凌冰正在榻上午睡,突然被吵嚷之声惊醒,门外“叮叮哐哐”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
李凌冰心里打鼓。
怎么比计划好的早了几个时辰?
不是说好入夜才动手的吗?
李凌冰从榻上蹦起来,下榻趿鞋,从架子上抽下一件衣服,才穿了半只袖子,门“哐”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伙儿头戴绿巾的蒙面莽汉冲进来,足有二十来个。
宫女们吓成一团,跪在地上发抖。
绿巾汉子左右一望,目光捉到正在穿衣的李凌冰,手臂一扬,“是她,带走!”
李凌冰抄起桌案上的灯盏就往那群人身上砸,身子闪到衣架子后面,与他们老鹰捉小鸡般虚晃一阵,逮到机会,冲出去想逃,却被为首之人从后拦腰端起,脚拼命踢,也挣脱不得。
她支开大部分兵士倒是让人钻了空子。
谢忱也被她派出去了!
李凌冰挣扎一阵,意识到自己逃不掉,干脆任由绿巾汉子们像传花鼓一般将她传到驿站外,横腰挂到一匹黑马上。
马儿的臀受了一鞭子,奔跑起来,上上下下颠簸,撞在她小腹处,撞得她都要吐了。
所幸,上马前,她看到严克的囚车空了。
最近坏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也只有这么一件事随了她的愿。
李凌冰在心中想,她身边亏得还有一个好用的谢忱,如果没有他,严克真的就要入那鬼门关一般的定州城。
放她一人去斗,足够了。
何必又去折中州最好的将?
那个人还要上阵杀更多的寇呐!
但,她又可曾想过,是谁冒着倾盆大雨,千辛万苦来劫的她?
他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第53章
李凌冰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谢忱搞错了?让他去抢严克, 却误抢了她。
但绿巾汉中没有谢忱。
她随后又意识到,囚车里脏兮兮的男人和软榻上香喷喷的女人是不会被搞错的!
绿巾汉就是冲着她玉璋公主来的!
李凌冰决定自己逃出魔爪!
她的腰折在马脖子后面,趁那人驾马, 目光没看她, 悄悄从发间扯下一支珍珠钗, 藏在袖子里。
马匹快出城之时,绿巾汉子们四散开, 分批过城关。
李凌冰抓到了机会, 翻过身子, 用左手刺绿巾汉,这一招是软绵绵的,又慢, 被绿巾汉一把抓住手腕, 他道:“小娘子,别整这些女人的花架子!没用的!”
绿巾汉的话才说完, 才看到她手里是空的, 女人竟然还在笑。马匹突然失控, 一声仰天长啸,扬起前蹄, 两人往马臀滑去, 随后又是一颠,马后蹄剧烈踢起来,前蹄折跪,把两人摔下来。
绿巾汉子这才看清楚——马脖子上插着一支白色的钗。
这小女子竟然懂得声东击西!
她是妖精吧!
绿巾汉子被马压着下半身,动弹不得。
李凌冰被摔下马, 半边身子麻得发木,也顾不得许多, 挣扎起来,一跳一蹦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天上乌云密布,“轰隆”一声响起春雷,蜀地又要逢上一场大雨。
李凌冰穿梭在大街小巷,四周皆是戴绿巾的汉子与眉毛涂朱的汉子在骑马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