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杀你。”
恶魔看着天使那蔷薇似的唇微张，轻声吐露出蜜语：
“我喜欢你看向我的眼睛。”
……好甜。
那语气平淡的一句话落进克瑞维恩的耳朵里，却让他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处似的，血液奔涌，情绪激动——
刹那间，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像是主动撞上了锐利的剑刃，甘愿被切割得鲜血淋漓。
厄狄斯不闪不避地，与恶魔那双热烈得极其纯粹的眼睛对视。
和攻击时一样突然，他拔出长剑，随意熟练地挽了个剑花。
血珠散落，天使将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长剑收入无形的、虚无的剑鞘中。
相接处亮白的光闪现，最后一道隐匿无踪。
厄狄斯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克瑞维恩摸了下正在快速修复的破碎的心脏，手抽出来，随意甩掉上面的血污，顶着一张惨白的隐隐发青的脸，幽灵似的跟在厄狄斯身后。
就像野兽给自己戴上了项圈，伪装成温顺无害的模样去亲近主人，任由主人顺他的毛，揉他的脑袋，再顺水推舟地反身露出看似脆弱的肚皮，将恶劣的欲望不给任何躲闪机会地展露给主人看。
主人有义务有责任安抚自己养的“宠物”，如果主人不高兴了想要抛弃“宠物”，“宠物”当然会伤心万分地将主人压到身下，讨要补偿。
“厄狄斯。”
快离开宫殿的时候，克瑞维恩伸手拦了下他的天使。
厄狄斯看向他。
克瑞维恩像是恢复了正常，那种过度的狂热感消失不见了，他以一种和老朋友说话的姿态，亲切又体贴地说：“我之前流了太多血，大量的血液招来了恶魔。”
“现在有几只强大的恶魔已经到了宫殿外，他们应该是想来看看情况，顺便补刀，再从尸体上分部分肢节当今天的晚餐。”
“咱们两人人数不占优，闹大了天使的身份会把更多的恶魔招来，最好不要正面迎敌。我的宫殿里有一条密道，我们可以从那儿离开。”
话里话外，克瑞维恩都把自己和天使放在了同一立场上，仿佛他不是恶魔，而是披着恶魔的皮潜伏进来的天使，瞬间和本应该为敌的对象站在了同一阵营。
厄狄斯歪了下头，表情没有变化，但动作间却透出一股淡淡的疑惑。
仿佛在无声地表达：怎么回事？这只恶魔傻掉了吗？
“……”
好、好可爱……
克瑞维恩一瞬间像是被击中了，呼吸不由急促几分。
厄狄斯没和傻瓜恶魔打一声招呼，直接闪身出了宫殿，雪白的羽翼尖端在窄窄打开的大门中间滑过隐没。
像是用行动告诉恶魔：别傻了，我和你不是一头的。
克瑞维恩愣了下，赶忙追出去——
然后便看见，纯白的天使从容地收剑，丢下身后的一地残肢，展翅，以颠覆恶魔对天使认知的疾迅速度，飞离这片血腥弥漫的土地。
似一道白色的流光，飞快地、乖张不羁地划过魔界一成不变的黑暗天幕。
没人追得上他。
也没人抓得住他。
就算侥幸抓住了，他也会用利刃斩碎一切束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才像一头永远喂不熟的野兽，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克瑞维恩仰头遥望那道愈渐远去的白光，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被掌控地，狠狠砸下的心跳声。
“克瑞维恩！”
有同样住在紫色旋涡下的恶魔被浓重的，强大的腐败死气吸引过来，他看着宫殿大门前的一堆七零八落的尸体，再看向站在一地尸体后方的克瑞维恩。
他感知到四周残余的光明能量，惊疑不定地看着克瑞维恩，沉声逼问：“天使怎么会来这？”
可能会有极度好战的恶魔去天界找天使厮杀取乐，但在现在这位光明神的管辖下，没有一只天使会随便离开天界，更别提主动进入魔界，还…一口气杀了这么多恶魔。
从死气的浓郁程度来看，这些恶魔可都不是能被随手处理的小鱼小虾。
……天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天使！？
被吸引来的恶魔一边心惊一边猜测：“克瑞维恩，你和那只天使结仇了？”
“你做了什么，让他就算违背光明神的谕令也要来报仇？”
但也不对啊。
报仇也该找克瑞维恩，就算这家伙很强杀不死，照那天使展露出的实力，也该把他揍成重伤，不会这般毫发无损……
恶魔思绪一凝，视线落下克瑞维恩胸前那一块颜色更深的衣料上。
哦。
不是没受伤，是黑色的衣服把伤势藏起来了。
逻辑通顺，未知的不安感散去，恶魔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克瑞维恩，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看见你受这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