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德琴有十一根琴弦,前十根都是两两成对相协为音,唯独那第十一根是孤独的。
伊尔汗的宫廷里,醉酒的俺巴海汗身边,一个雄壮健美的男人,坐在汗的脚下,用一根白色上带着灰斑点的鹰羽琴拨,正为汗吟唱关于爱情的歌。
伯颜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动那鹰羽的拨子,在第一对弦上,他唱:
“苏莱曼的歌,是歌中之歌。
愿君以口唇与我接吻! 因你的爱抚甜于美酒。
你的香气芬芳怡人,你的令名香液四射,为此众童女都爱慕你。
愿你拉着我随你奔跑! 君王,愿你引我进你的内室。
我们都要因你欢乐踊跃,赞叹你那甜于酒的爱抚。
怪不得众童女都爱慕你!”
弹琴的美男碧蓝的眸子流转,手指一滑,在那第二对弦上,他又唱:
“君王正在坐席的时候,我的香膏已放出清香。
我的爱人有如没药囊,常系在我的胸前。
我的爱人有如凤仙花,生在恩革狄葡萄园中。
我的爱人!你多么英俊,多么可爱!
我们的床榻,是青绿的草地。
我是原野的水仙,谷中的百合。
我的爱人彷佛羚羊,宛如幼鹿。
你看,他已站在我们的墙后,由窗外向里凝视,由窗棂往内窥望。
那从旷野上来,状如烟柱,发放没药、乳香以及各种舶来香料香气的,是什么?”
至此,吟咏的歌者稍微一顿,弹出一个长音,他的手往下寻去,落在那第三对弦上,婉转的唱出:
“看,苏莱曼的御轿,有六十勇士环绕,全是以色列的精锐。
苏莱曼王用黎巴嫩的香柏木,制造了一个宝座。
银柱金顶,紫锦垫褥,中间绣花,是耶路撒冷众女子爱情的结晶。
我的爱侣!你多么美! 你多么美!
你的美目隐在面纱后,有如鸽子的眼睛。
你的头发犹如由基勒阿德山下来的一群黑山羊。
你的牙齿象一群剪毛后洗洁上来的白绵羊,都怀有双胎,没有不生育的。
你的嘴唇象一缕朱红的线,你的小口娇美可爱。
你隐在面纱后的双颊,有如裂开的两半石榴。
你的颈项如达伍德的高塔,建筑如堡垒,悬有上千面盾牌,都是武士的利器。
你的一对乳房,好似母羚羊的一对孪生子,牧放在百合花中。”
唱到此处,只见他漆黑浓密的眉毛一挑,戏谑的玩出一个滑音,接着在第四对弦上唱到:
“趁晚风还未生凉,日影还未消失,我要到没药山,上乳香岭。
我的爱人!你是全美的,你毫无瑕疵。
从黎巴嫩下来,我的佳人!
从黎巴嫩下来,离开阿玛纳山巅,色尼尔和赫尔孟山,狮子的巢穴,豹子的山岗。
我的妹妹,我的心爱的,你夺去了我的心!
你回目一顾,你用你项链上的一粒珍珠,夺去了我的心!
我的妹妹,我的新娘!
你的爱抚多么甘甜,你的爱甜过美酒,你香液的芬芳超越一切的香料。”
“咣当”一声,似乎是俺巴海手中的金酒樽落了地,但是伯颜沉醉在歌中的爱情里,完全没有察觉汗的脸色变了。他只自顾自的拨动最后一组成对的弦,唱出对爱的渴望:
“我的新娘!
你的嘴唇滴流纯蜜,你的舌下有蜜有奶,你衣服的芬芳好似乳香。
我的妹妹,我的新娘!
你是关闭井,闭锁的泉,是一座封锁的花园。
你的脚在鞋中何其的美好!
你大腿珠圆玉润,似是美玉雕成!
你的腰肢如同一堆麦子,周围有百合花围绕!
你的肚脐如宝石的圆环,其中不缺调和的美酒!
你的两眼,好似赫市朋城巴特拉宾城门旁的池塘!
你的鼻子,彷佛黎巴嫩山上面对大马士革的高塔!
你的头颅耸立,好象加尔默耳山!
你头上的发辫有如紫锦,君王就为这鬈发所迷。
你的身材修长如同椰枣树,你的乳房犹如树上的果实累累下垂。
我决意要攀上这树,摘取上面的果实。
你的乳房,象两串葡萄,你鼻子的气息香如苹果。
你的口腔滴流美酒,直流入我口内,直流到我唇齿间。
我的妹妹,我的新娘!
我进入了我的花园,采了我的没药和香草,吃了我的蜂巢和蜂蜜,喝了我的酒和奶。
我的朋友!
请你们吃,请你们喝。
我亲爱的,请你们痛饮!”
五组对弦弹罢,剩下的独弦还没来得及奏出收尾的颤音,上面就已经溅上了歌手的鲜血。
伯颜被狂怒的俺巴海汗以一支投矛刺伤。
原来汗的爱情就是如此么?!讨好反而换来的是伤害!我为你拨动琴弦解忧愁,换来的却是一身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