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和他的游牧者军队驻扎在离叶密立城七天左右路程的草原深处。叶密立河水流过塔尔巴哈台山脚下,草深到只见马背。
只要和平降临,叶密立就会重显繁华。
“普诗帕!给我们唱一首关于神之爱的歌吧!”一个商人将一枚金币塞进萨尔特瞎子歌女的手中,用略带哀伤的声音说:“因为和平总不常在,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唯有神的爱恒久不移。”
那个叫做普诗帕的瞎歌女将捧在手心里的金币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然后躬身向着商人致谢。
“我的巴依!祝您的财运长久!祝您的福乐无边!”瞎女说:“您是如此的慷慨!如同照耀在荆棘丛里的一束金色阳光!安拉不会让您的愿望落空,您必不会担忧后世的归宿!”
“那么,唱吧!”商人说:“请您用您如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慰藉众人的耳朵。我们洗耳恭听。”
普诗帕手中拿起一面蒙着蟒皮的铃鼓,一边的老琴师合着普诗帕的节拍拉起了卡曼恰。
“啊,哈比比!我的哈比比!”普诗帕开始唱了。“你身处何境?目睹你的都为你哭泣!”
“因为你是唯一的牺牲!
我的哈比比啊!世界给了你什么样的责罚?
他们折磨你的身体,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些伤痛,无药可医!
在夜晚的橄榄苑中,创造了万物的主跪下祈祷。
生命与赐予生命的、仰望天主的祈祷。
橄榄树的叶片,犹如颤抖的双唇一般在哭泣。
我的哈比比!你如何能离去?
忠诚与虔信永远的离开了吗?
啊,哈比比!我的哈比比!”
普诗帕在唱,她的听众中有人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多么无常的世道!战马的铁蹄践踏了肥美的大地,如同犁耙一样将血肉翻起。生命在死亡之前变得不值一提。
“大大啊!您带着您的瞎孙女在这里唱能挣几个钱!”另外一个商人说道:“普诗帕有黄莺一样的歌喉,为什么不去汗的宫廷里献唱?”
“汗的宫廷不要我们这样的人。”拉卡曼恰的白胡子老汉说:“我们就是被赶出来的无家可归者,在大地上流浪,每个地方不准停留三个月以上。”
“大大啊!别说了。”普诗帕对老汉说:“阿塔和阿娜都死了。我只剩下你了。”
这时叶密立城里的清真寺传来礼乃玛孜的叫拜声,人们见天色渐渐暗沉,便纷纷散去。卖唱的爷孙两个也收拾起摊子,准备往城外村子中过夜,因为他们住不起城里的客栈。
奇苏思.提纳婆坨是在一户农舍简陋的房檐下躲雨的时候,与普诗帕.玛玛沙及热什德克.玛玛沙不期而遇的。
走到半路时就下起牛毛细雨来,寒气和湿气都侵入身体。他们在农家泥坯草屋的屋檐下蹲着,并用捡来的树枝燃了一堆火取暖。
提纳婆坨将自己的双手伸向橘红色温暖的篝火,反复暖着自己的手心手背。对面的爷孙两个一言不发,那个老的背后倚着已经歪斜的泥墙,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提纳婆坨将身上暗红色的袈裟裹紧些。他看了小姑娘一眼,发现那苍白的小手紧紧的抱着瘦弱的双肩,在微微打颤。
她一定是冷的受不了了。提纳婆坨想。他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伸进自己随身的褡裢里,从里面取出一个饼,将它递给对面的女孩。
这饼很干也很硬。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普诗帕接过行脚僧人给的饼子,手里摸索着掰成两半,将另一半递给大大。
热什德克的牙齿几乎全都掉光了。他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小块的饼子,放入口中,用唾液缓慢的把食物润湿,使它变软并可以下咽。他吃的非常珍惜,一点食物的残渣都不落下。如果偶尔有一丁点的面渣掉落,他会细心的用两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摸索着,将摸到的饼渣从漆黑潮湿的泥地上捡起,然后轻轻吹一吹,再放入口中吃掉它。
提纳婆坨又摸了摸自己的褡裢,里面只剩一张饼了。还有一小撮盐。他把一个汲水用的铜瓶放在屋檐下,现在已经积满了整整一瓶的雨水。这瓶水足够支撑着他走出窝阔台汗的疆界了。
提纳婆坨是从乌鲁米耶湖畔的霍伊寺逃出来的,当年德里苏丹洗劫他的祖国摩揭陀时,他作为摩揭陀国的王子侥幸逃出得活。他曾在那烂陀寺受戒成了一名出家的比丘僧。当旭烈兀在乌鲁米耶湖畔修建霍伊寺时,他从印度经阿富汗去往伊朗,并将自己从印度那烂陀寺携带出来的祖师像及贝叶经供奉给了旭烈兀大王建立的寺庙。
旭烈兀死后,曾经短暂执政的艾哈迈德汗,是个酗酒的醉鬼。连他的亲生母亲忽推哈顿都反对让这个儿子接管汗位。果不其然,艾哈迈德汗执政不足一年就触怒了所有的埃米尔们。连当年拥戴过他的众埃米尔之首失秃尔都转投了阿鲁浑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