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木踮着脚绕过前头的人往那边看过去,奇道:“那些是什么人?怎的比我卫所的人还凶恶。”
不怪他这般疑惑,实在是他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也远不如那些汉子来的凶神恶煞。那些人各个目光中透着血色,仿佛吃人厉鬼似的让人与其一对视便瞬间胆寒。
一旁的马知县冷哼一声,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知府倒是见多识广,看这个情形后嘴唇翕翕,好半晌后才说:“那些人,不像是平常侍卫,更像是军里的。”
“军队来人了?”马知县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傅家军。
他见到傅家军的时候,军饷已经丢失,这些军人们心中觉得愧对朝廷,自然没了那种征战沙场的血腥屠夫气,因着惭愧悔过而收起平日心性。
“只有真正手上沾了血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林知府想起自己当年见过的那些士兵,再看看马上这些人,更觉心惊:“只是这些人并不一般。绝对是士兵里面拔尖的好手!”甚至可能是杀人如麻的前锋队。
龚木和马知县原本还不知道他们之前和怎样一帮士兵共同待了那么多天。如今听了林知府这么一说,再想想傅家军这些天的低调,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家人真是太谦和了。
即便知道了他们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兵士,所有人也都十分好奇,这帮气势汹汹而来的莽夫们究竟是谁、为何来此。这全然不同于傅家军的气势与做派,让他们下意识觉得这定然不是水师那边来的人。
突然到访的士兵们抛下缰绳,队列齐整地在这扬起的漫天飞尘中行至众人跟前,仿佛一步步靠近人间的炼狱修罗,那般骇人的气势让寻常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
众目睽睽之下。
为首的瘦削中年人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待看到嵇崇涧后,他先是大喜,而后十分恭敬地收敛神色,肃然地拍去身上尘灰。
他快步走到嵇崇涧跟前,先是抱拳行了个军中礼仪,再撩了衣袍果断跪下,当即不顾满地飞尘重重叩下头去。
“草民楼清月,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盔甲士兵们跟着跪下,声如洪钟:“叩见太子殿下!”
震耳欲聋地响。
在场的人先是呆住,只觉得那楼清月的每个字句拆开来都能让人听懂,可合在一起怎的就让人不明白了?
第72章
他们的眼睛下意识瞄向身边的人, 想要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借此来告诉自己刚才听到的看到的不是真的。可惜的是,身旁的其他人也都各个惶惶然地四顾着, 显然是与自己所听所看的一样的。
顿时所有人的心底彻底凉透,再看向京中诸人的时候, 因着紧张和太过惶恐,上下牙齿磕磕碰碰在了一起,吱吱嘎嘎地带起全身的战栗。
最终竟是龚木最先反应过来。
他膝盖发软噗通跪了下去, 却因口唇发抖战战兢兢说不出话。
林旭士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跪下, 看马贤愣在那边杵着跟个棒槌似的,恨铁不成钢地伸手还拉了他一把。
三人身后带着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镖局众人也赶紧跪倒在地。
嵇崇涧上前两步扶起楼清月:“先生劳累了。孤这般兴师动众请您前来, 是因这儿有些棘手之事, 还得劳烦先生费些心了。”
楼清月连道不敢,再抬头, 眼中已然带泪。他眸光恳切地上下打量片刻, 喜悦道:“那么多年不见,殿下果真是长大了。想当年您跟着老将军时……”
思及亡主,他潸然泪下。又觉现在不是提及往事的恰当时机,忙侧身用袖子把眼泪快速揩了。压抑住汹涌情绪后,方才再回过身来,拱手问道:“不知殿下此次所说的是何事?”
嵇崇涧把身畔的人都叫了过来, 与楼清月道:“这是我身边的午公子, 大理寺卿与少卿王、方两位大人。东宫的梁副总管、樊统领。”
几人与楼清月相互见礼。
破庙中守了这些天的其他人见状,愈发地浑身斗若筛糠。想到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才能在这位极致尊贵的贵人跟前保下自己这蝼蚁般的小命。
那午公子的身份暂不知如何,但看太子殿下对他如此看重, 想必是哪位世家官宦家的嫡子了。
且说那账房先生,怎么就成了正三品大理寺卿?还有那梁管事,居然是东宫副总管!樊侍卫不就是个寻常莽夫吗?怎的、怎的还是东宫侍卫统领了?
这贵人们的身份一连串地砸下来,压得奉原府良槐县众人趴伏在地脊背深深弯着直接喘不过气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