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是想要赶他走。
本以为她提出想要同她一谈是因为愿意接受他,还是他想得太过轻易。
楚祈的情绪竟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连带着浑身都透出了一股颓靡,手指关节紧得泛白。
“……你离开后,我没有一日能够睡得安稳,就好像回到了前些年那样,没日没夜处理不完的事才能将我的注意力分散些许,一旦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时,便只会感受到蔓延的疼。”
“我总会梦到过去,会一遍遍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相信你,为什么没有多问上哪怕一句,只是被动地接接受结果,每当我做出了哪怕一丝的举措结果都变得不同,但梦醒时却发现什么都没能改变。”
“那日你的意思我听得明白,你问我心中想着的究竟是谁,你甚至比我自己还要看得明白。”楚祈言至此处,竟是没有忍住苦笑,“我也已经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过,有一点已经再清晰不过,我不会再沉溺过往了,也不想再二人间再留下遗憾了。”
出乎预料的是,对于楚祈的诉衷肠,赵岁欢的情绪出乎预料地平静,她甚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沈之柳没有对你说吗?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楚祈感受到了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在沈之柳将她的情况告知他的那一刻,手中握着的狼毫笔直直地便坠了下去,墨汁撒了满身。
她不是只是体弱吗?
这并不符合他了解的情况,那话就像是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开,直到如今抖动的指尖都牵动着心在发颤。
“……你不会有事的,沈之柳说了,那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你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苦涩得厉害,似是从喉咙间挤压出的几个字,挣扎难听。
“这些已经同你无关了,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赵岁欢一边说着一边咳嗽,最终是看了他一眼,很明显浑身的紧绷都松懈了下来,就好似是放下了什么般,“楚祈,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所以才会一直想着没有得到的东西,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值得高高在上的新君耗费这么大的心力。”
也不知晓他离京已经多久了。
不是说他已经是登基了吗?那现在他没有留在皇城之中,又是谁在坐镇呢?
被下了逐客令后,楚祈再失魂落魄也只能离开,只最后再回首时留下了一句“我只希望你开心”。
没有得到回应。
阿雁端着药站在卧房门口,一直注视着那不速之客离开,直到被赵岁欢唤了一声——
“年纪小不要有这么多烦恼。”
阿雁蓦地回神,偷偷摸摸地抿抿唇,连忙进屋,又忍不住去观察她的神情。
“是有什么想问的吗?”赵岁欢接过了药,沿着碗边,唇方才触及,苦涩便顺着舌尖攀了上来,令人忍不住地皱眉。
阿雁倒也从来没有什么心思想要瞒着她的,“我不喜欢他,他好像以前对你不好。”
赵岁欢没忍住扬眉,却也未置可否,只是一股劲将药喝完后搁好,这才回答:“或许应该算是彼此彼此吧,但都不重要了,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了。”
她都已经拒绝他这么多次了,她觉着楚祈至少会是个明白人。
只不过是去想象楚祈的一言一行,她都找不到任何的依据,他就像是忽然成了个没有头脑的愣头青了般。
就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出他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难不成还想要她跟着他回去吗?深宫还是赵家?
哪一个都不可能。
接连好几天,楚祈都没有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隔壁的宅子就好像重新归于平静,就连阿花姑娘都没再来过。
但很快,赵岁欢就发现自己对楚祈固有的认知被颠覆了。
那日清晨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叩响了门,开门的人是周宁。
他蓦地瞪大了眼,刚张嘴说了个“你”字,然后对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一把将他推开,小跑了进去——
“小姐——!”
就连赵岁欢也不曾想到竟然会还有机会与亦巧相见。
她背着个小小的包袱,小脸圆润又干净,唇边的弧度高高扬起,一蹦一跳地跑来。
又在临近时意识到了自己举止的张扬,腼腆一笑,站在了赵岁欢的面前。
那一瞬间看到对方的笑靥,她竟是感到沉寂的心再度掀起了波澜。
预料之外的欣喜似木棍上绕着的糖丝,一圈圈地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