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蝉一脸吃了脏东西的模样,恹恹回道,“别提了……当年婚恋处还不是处,就是个婚恋科,后来我求爷爷告奶奶了好一阵子,再加上婚恋市场的缺口越来越大,好不容易职级才有提升。”
“那他叫你科长也没什么问题吧。”林夙说道。
周蝉脸色更难看了,“别,别叫,应激,PTSD。你知道吗,我当年活着受尽折磨,又得知了阿艺的死讯,是实在痛苦到受不了,所以就打算把自己一头磕死。但是第一次没经验,只磕了个半死,然后又补了第二头……这个过程太痛苦了,以至于一有人叫我科长,甚至说到磕这个音的字,我就难受。”
林夙顿了顿,垂着头没有说话。
周蝉以为他要想办法安慰自己。本来想说个俏皮话,直接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但没想到——
“可是我可以客气地渴望你不要刻意地苛求我可怜一下可悲的我可行吗周科长?”
“……病句了,林策划。”
“我知道,就是想简单地试一试。等我回去查一查字典,下次给你串个好的。”
林夙甚至有点遗憾,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周蝉沉默,简单吗?能瞬息之间就想到这么多折磨他的词,还能言之有物地串起来,也是很有才。
但下次就不必了,要不然的话,考虑是否继续合约的人大概要换成他。
过了一会儿,林夙又意识到了一件事,“不过,你不是吊死的吗?”
他思考了一下下,感觉记忆有点错乱。
“吊死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周蝉不解,他并不想给自己再多添一种死法。
“大概是……阳间的民间故事。”
林夙错乱的记忆回来了,这个吊死的版本还是那次吃包子时,听包子铺的钱老头讲的。
“不着调。”
周蝉倒也不计较,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不过门口那个守卫,他总叫我科长也有些别的原因。算起来他这一世其实刚死不久,而我当科长那阵子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轮回来着。”
“那是为什么?还有,你刚刚跟他说……买药?”
林夙敏感地指出了关键点。
周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没错。这孩子脑子里头有病。就是那种从魂魄里头生的病,每次轮回都是一样的结果,比如脑子里生瘤子什么的……但回到地府之后,这魂魄的毛病就体现在了记性上。有一次苏烟开玩笑这么喊我,那时候他刚回来,记性还凑合,不知道怎么就一直记得了,后来怎么矫正都没用。”
林夙惊诧,“还有这种说法?”
“那是。大多先天不足的病,所谓的从娘胎里带的,基本都是从魂魄上有的。像门口小江那样的就属于很严重的了,毕竟心上的脑子上的病,十有八九都是催命的。”
“就没办法治吗?难不成这一次次轮回转世都得带着?”林夙很难理解这件事。
“也不是不能,但就是很难。”周蝉的表情也不是很乐观,“就拿小江来说,从我对他有印象开始,他第一次是很小很小的婴儿体,混混沌沌的,可能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第二次稍微好点,长大了些,差一点点就会说话了。第三次好像更好了一点,一个小少年的模样。第四次再大了一些,差一点成年。这大概是第五次,就是你看到的模样,差不多二十出头。”
“那他是怎么……”
“说白了,世间的轮回机制是这样的。只要没有恶,你每一次的轮回总归要比之前的起点稍微高一些。就跟银行的定期存款一样,你放在那儿,总归一年要比一年涨得多一些。”周蝉举了个让人很好理解的例子。
“那他现在呢?”林夙问。
“等起点积累的还不错了,他投胎就能投到好人家。咱们这个所谓的好,除了富贵之外,还有良善。”周蝉解释道,“虽然小江这一世身上还带着病,但家里用心去治,也给了他更好的教育。一家人积德行善,死后尊重他的遗愿,把他的器官捐赠了出去,救了几条人命。”
林夙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的一段故事。
只听周蝉接着说道,“他最后一世才死没多久,但因为年纪小,人生履历清白简单,所以清算得快。他这一世有功德,所以就收了他暂时在地府当城门守卫。他一边领着薪水一边买药温养魂魄,可能过个千八百年就好了吧。”
林夙没想到居然要过这么久,但就像周蝉后面跟他说的,时间其实就是个不定的量词。
人生在世,十年二十年就很久了。
可像他们这些鬼,混混沌沌之间,可能几百年就转瞬即逝,如过隙白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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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门口一直往里面走,就是西南地府的城区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