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卿卿(4)

依旧是被麻绳绑着的。

仇人……死了、跑了。

这个漂亮宅子的主人已经回去了。

四周很安静。

也很冷。

没有人给她松绑。

明窈用力挣了挣,绳子绑得很紧,她根本挣不开。靠着身后的树干缓了缓,她从袖口里抖出金钗,低头咬住钗柄,努力弯腰贴近双脚,用力去划脚腕的绳结。

麻绳很粗很硬,明窈费了力气,但麻绳只被磨坏了一点点皮,丝毫没有断开的迹象。不知过去多久,她牙齿已经疼了,忽然感觉发丝间冰凉凉的。

明窈抬起头,看到天上飘起鹅毛大雪。

下雪了。

白雪透过灯笼,被映出红彤彤的颜色,有种别具风格的凄美感。

因她忽然抬头,脑袋开始阵阵发晕,明窈力气消耗殆尽,靠着树干闭眼休息,意识朦胧中,齿间的金钗滑落到土壤上。

再过几日就是大年夜了,她想。

明窈觉得很冷。

有点想睡觉。

眼睫处有温热剔透的东西流下来,她有些虚弱,睡意渐起,有些难过地低低呢喃了声“秋姨娘”。

姨娘,没有人要幺幺了。

司府,书房。

司羡元坐于书案旁边,处理递到陛下面前的折子。这些全是文武百官即将递到陛下案牍上的奏折,但陛下看到之前都要经他手,由他来裁决朝廷之事。

他是京城大司马,位列百宦之首,处理一点折子不过是他拥有的众多特权之一。

王符管事蒲叔公敲了敲门,端着一碗浓郁的药汤走进来:“大人,今夜是望日,您旧疾伤痛恐会复发,先把药喝下吧。”

司羡元未搁笔:“放着吧。”

蒲叔公早有所料一般放下药汤:“已经酉时了。”

司羡元没应,专注看着折子。

蒲叔公道:“有个稚龄小女娘在府外昏睡了半日,至今无人认领,大人可是要放之任之?”

司羡元眉心蹙了蹙:“去处置了。”他冷笑一声,“断了齐家这三个月内的商线,让齐老头好好管管他的逆子。”

蒲叔公应是,委婉道:“近日朝廷已有不少官员对大人颇有微词,谏言说大人权利太盛,有违朝廷平衡,大人本应低调行事。若杀掉这小女娘恐遭御史弹劾,虽陛下不介意,但属实不妥当。”

司家手握朝纲重权,朝廷上下都在盯着他,杀害无辜幼童的把柄万万不能被其他人捏住。

“她乃明家女眷,何谈无辜。”

司羡元眸底划过一抹讥厌,眉宇间的戾气让冷白的皮肤透出几分阴沉:“内侍省掌权让这些蚂蚱都开始上蹿下跳,一个个阴奉阳违、中饱私囊、贪得无厌,如今竟胆敢拿八岁稚子当女婢,可笑!荒唐!”

“大人自有考量。”

蒲叔公福身拱手,退出书房。

他走出乌螣堂,唤来一个下人交代几句。

下人来到京兆尹衙门,京兆尹自然不会拂了司府的面子,命仆从拿食物和棉衣棉被去了安雀道。

京兆尹心中寻思不过是个小女童,找个收养人家应该不难,还能让司府管事落个人情,于是兴冲冲到了地方,待他看清楚那小女童的睡颜,才明白仆从那句“多多辛苦您”的言外之意。

京兆尹心里开始敲警钟。

那树下昏睡的小女娘远远看着都觉得精致漂亮,将来定不会藉藉无名。一般的人家生不出这样的女孩子。

有么这般惊人的容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管她是不是罪臣明家的女眷,不管她身上有没有纠纷,这小孩他都养不得。

这个烫手山芋,他不能接。

京兆尹示意身后仆从将食物和棉被放到小女娘旁边,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委婉的推脱说辞。

司府仆从心直口快:“大人乃京城百姓父母官,为何一直推三阻四?”

京兆尹额间冒出冷汗:“这事非一时能决定,本官得先禀报上官知晓,还望贵府通融一二。明日我遣人来给司大人赔罪礼,望贵府莫怪罪……”

说罢他匆匆行一礼,不等司府的仆从反应便忙声告辞离去。

仆从只得去汇报管事。

蒲叔公眉头皱了皱,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以及夜幕隐隐挂出来的盈盈满月,面上闪过一抹忧色,匆匆往乌螣堂走去:

“罢了,此事明日再说,我得先去看看大人。”

这一夜度过的格外漫长。

明窈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她是饿醒的,睁眼时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双手双脚已经被冻僵了。她怔怔地,辨认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距离她被绑走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大抵是怕她跑掉,双脚依旧没有松绑,但双手的麻绳被解开了。

明窈看到她背上多了个棉被,棉被里披了个不合身的棉衣。料子很破旧,针脚粗糙,只能勉强用来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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