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谁都清楚被丢下的滋味,他不想让傅掩雪在此时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慌。
他会做到他的允诺,将傅掩雪和自己,都带出这片危机重重的森林。
从前,他能做到,现在,他也依然可以。
傅掩雪从混沌的感知中断断续续听到杨持的安抚,他闭了闭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杨持攥紧了手机,打开手机中的卫星网络,绕着周围进行卫星搜寻,但在森林中,遮挡物障碍物太多,杨持越是心急,越是无法找到合适的位置。
晚风阵阵,杨持浑身的汗水被一遍遍吹干。
他开始感觉到了疲惫。
现在的位置无法搜寻到信号,杨持必须去到尽量开阔的方位。
可是,傅掩雪呢?
夜间,森林,落单受伤的人,最容易成为野兽们的目标。
杨持左右两难,心急如焚。
要怎么样才能尽量保持没有遮挡又不至于离傅掩雪太远?
杨持心脏咚咚狂跳。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究竟要怎么办……
越是焦急,眼前的场景越是扭曲。
极度紧张之下大脑神经也仿佛濒临崩溃,正在以突突狂跳的架势干扰一切思维的运转。
杨持扶住石壁,急促而猛烈地喘气。
冰凉的石壁让他重回理智。
对……石头。
还有石头。
杨持朝后一步卖力抬头。
他们暂且栖息的石头嵌在一块山坡上,山坡倾斜度很高,并且没有捷径可攀登。而距离这块大石头约莫十几米的位置所面对的天空,正巧没有树叶遮挡。
原来在这里。
杨持已经顾不上其他,咬住备用笔形手电,打算从石头之后陡峭的山坡往上爬。
但未经打磨的山石如此尖锐,杨持一个不慎踩滑,膝盖狠狠地磕在石头尖锐处!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他来不及给自己包扎——这无疑耗时耗力耗物资——他没有为自己考虑的余地,短暂尖利的疼痛只会让他更清醒。
杨持死死望着这山坡,无论多么陡峭,他也必须迎难而上。
哪怕在寂静无声的山间,哪怕在危机四伏的黑夜——这是关乎于他和傅掩雪的生命之战,哪怕对手是战无不胜的自然。
杨持记不清自己尝试了多少次,但他太清楚,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绝不会放弃。
在杨持脸上被划出新伤的一刹那,他死死咬牙,双臂朝上一撑——他终于翻了上去,带着满身伤痕。
杨持将手机高高举起,青色外壳上的银白色纹理仿佛在回应群星的呼唤,化成无数道闪烁的星河。
屏幕亮起。
正在连接(119秒)
……
正在连接(99秒)
……
正在连接(89秒)
……
杨持睁大了眼睛。
——卫星连接成功。
紧握手机的掌心渗出汗水,杨持哆嗦着手指点开左下角的电话图标,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手机关机之前,傅掩雪最后一个电话……是想要打给自己。
但这通电话最终随着电量的消失而中道崩殂。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杨持强忍哽咽,拨出了这道至关重要的求生电话。
“喂?……小雪!!”傅掩诤那头很快被接通,男人似乎一直守在电话前,向来沉稳的声此刻有了明显的波动,“小雪,你现在在哪里!?”
“傅先生,我是杨持。”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只剩下嘈杂的背景音。
杨持嗓子像被撕扯着,他保持着接入卫星信号的姿势,念出屏幕上显示的经纬度:“……我和小雪暂时安全,但小雪的头部和身体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划伤割伤,右侧颈部靠近动脉的位置有短暂出血,我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同时,小雪的左臂和小腿疑似骨折……”说出这些话无异于心如刀绞,可杨持必须冷静地、完整地陈述,“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他,让他保持意识清醒,一直到你们的救援到来。”
手机是他们和外界联络的最重要的工具,傅掩诤得到杨持的情报之后,已经迅速确定了他们的方位,并且嘱咐杨持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不能到处乱跑,要在原地等待他们的救援。
杨持回到石下,傅掩雪依然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但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现在的状况堪忧。
“掩雪,我会陪着你,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杨持犹如摧心剖肝,跪坐在傅掩雪身边,轻抚着青年的眉宇,恨不得代而受之,“我知道你很疼,我知道,掩雪,我宁愿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他握住傅掩雪的手,却又害怕稍一用力,傅掩雪的手就如翠玉一般碎了。
“我刚才给你哥哥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了,你再忍忍,宝贝,等到我们出去之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掩雪……”杨持不断地抽气,不断地和傅掩雪说话,他太害怕了,害怕再一次见证生命的流逝,害怕他最爱的傅掩雪就此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