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持这段时间以来身心俱惫,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遇到了五岁的傅掩雪,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时,被卷入了一场山洪。
他被吓得立刻惊醒,通身都是冷汗。
“到了。”向嫆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将他带进了这老式居民楼。
这楼里没有电梯,每一层只有感应灯。
杨持下意识觉得眼熟,等他们走上七楼时,那扇沉重的门打开了。
“你们总算来了。”孟堪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不论怎么说,都先进来吧。”
很快,从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高傲冷漠的青年对孟堪皱皱眉:“你还真不客气,把他带过来了。”
“客气什么?”孟堪干笑两声,“杨先生帮了我们,我们也该帮他一把。”
易寻笙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是不买账:“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我无关。”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孟堪本来想去追,但一想到几人还在场,只能克制住心情,连忙把杨持引进了客卧:“杨持,我不知道你和傅掩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你就安心在寻笙家里先住一段时间。你放心,这是寻笙家的老房子,隐蔽性很强,傅掩雪暂时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孟堪早就听说过傅掩雪的大名,但对于那个美貌而强势的青年,也只有在那天宴会上的惊鸿一眼。杨持当日在订婚宴上大闹一场,他也有所耳闻,好事者们都在揣测经此一遭杨持是不是就要被傅掩雪踹出局,可又能想到傅掩雪非但没有舍弃掉杨持,反而大张旗鼓为其筹备画展。
到底是出于弥补?还是爱而不自知?
孟堪心中好奇,却也只能止步于好奇。
他现在也自顾不暇,除了提供一些物质帮助,也没办法替杨持在感情上出谋划策。
杨持垂着眼睛,接过孟堪递过来的新手机:“孟先生,麻烦你们了。”
“我只是出力,不算麻烦。”孟堪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事件竟然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持捏紧了机身。
原本那部手机作为误导信号,现在应该朝着玉茗山而去,他不敢想象傅掩雪现在的心情,他也不敢回看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每离开傅掩雪一秒,他身体的拼图好似就丢掉一块。
可在决定离开之后,他和傅掩雪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爱傅掩雪,但“爱”不是生活的全部,单方面的爱不能负担起两个人的灵魂,就正如此时此刻,他们双双坠落。
但傅掩雪总会好得快一些。
“不爱杨持”是他的钢盔铁甲,能保护他,也能令他很快从这场关系里脱身。
而他重新回到了禹禹独行的岁月里,再回到两个人并不交叉的时空中。
“孟堪。”向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孟堪笑了笑,把钥匙放在杨持手中:“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东西我会让人给你送来。我们就先走了,杨持,我和寻笙的电话我给你存好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杨持像一尊凝在大雪中的石像,沉默着坐在床边。
昏黄的灯光照在杨持身上,却并不想黄昏能将无形的雪花融化。
向繁有好几次想要说话,却都被向嫆止住了。
“走吧,向大少爷。”孟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你现在有千言万语,我建议你还是等之后再说。”
向繁欲言又止,突然听到杨持笑了。
“其实我应该开心才对。”他抬起眼睛,脸上挂着笑,泪水却涌出来,“我现在应该是开心的,才对。”
他用滞涩沙哑的声音,青涩地庆祝着这场离别。
可所有人都知道,喜悦的眼泪不会如刀片一般扎得心脏刺痛。
杨持脱力地瘫倒在床上,他捂住脸,肩膀无声猛烈颤抖。
他好想要用力地将眼泪咽下去,或许直到某一天,这双眼睛不会再为傅掩雪泪流。
三人在沉默中替杨持关上门,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似乎终于在杨持的泪水里将现实的残酷冲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走到玄关处,孟堪接到了一通电话,神情严肃地挂断后,对向家两兄妹道:“你们真的准备好了?”
“怎么突然这样问。”向嫆内心升起一种未知的恐惧。
孟堪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你们知道我接到谁的电话了吗?”
“谁?”向繁问。
“老刘。”孟堪扯了扯唇角,“老刘现在在管公司,负责对接琛钢子公司的一个项目,刚才突然告诉我,咱们这最近可能要变天了。”
几人顿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