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变的激烈,四个身着黑袍的长者走上祭台,一直走到祭台中央的大鼎前面,第一人往其中放入火碳,第二人投以五谷,第三人洒入药粉,第四人点燃火种……等到鼎中火碳点燃,四位老者走向祭台边沿,分别在四个边角处站定。
牛角吹响,芦笛来贺,乐声中,黑衣黑裤的先生登上祭台,但见先生头戴银色怪兽面具,手执三尺重剑,围着大鼎迈出舞步,舞步大开大合,阳刚十足,这,便是巫夷著名的“祭天巫舞”。
鼓点越发的激越,舞步也愈加疾速,阿苏南跪坐于祭台边沿缓缓阖上双眼,脑子里却清晰地勾画出身后先生正在急速移动着的脚步,看似宁乱的舞步踩着诡异的“巫卦位”,无论脚步如何移动,手中剑尖直指天空,那是接引朗玛神赐福也是接引天地巫力的“剑引”……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但这一刻的阿苏南,却犹如得到神明指点,无师自通。
祭台上面,随着舞步的加快,剑气大盛,鼎里火光渐强,剑尖不停转动,突然之间,重剑划出一道弧弦,剑尖指向祭鼎,“砰”的一声,鼎中火光跃向天空,足有十数尺之高,鼓点和乐声都在这一刹那嘎然终止。
这一刻,风静水止,仿佛连时间都要停滞。
而下一刻,整个晒场却瞬间变作欢乐的海洋。
“恭喜,朗玛神请到了!”
“恭喜,恭喜,朗玛神请到了呢!”
……
祭台下,夷家人万分高兴,相互间实心实意地道着喜讯;晒场上,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点燃,很快就有烤肉的香味散入夜空──朗玛神请到了,意味着今年的秋收非常完美,夷家人将会有足够的食物度过严冬,一切都会平安顺利,期待来年花开果熟……
欢笑声中,阿苏南突然想起了去年此时。
阿苏南出生于七年前的秋祭天,去年此时,他坐在祭台下面,就在鼎火爆起的那一刻,他仿佛被人一掌击醒,前尘往事滚滚而来,回忆来的如此汹涌,以至于年幼的身体无法承受,他在那一刻陷入昏迷。
两天之后醒来,一切都已经改变,如果不是前世的一切都象是一场梦,如果不是今生的六年真实到无从怀疑,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穿越了,侵占了这具小小的身体……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这一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进学、养兔、斗狼、血蛊、绑架、还有墨宝和凤官儿……这一切,诡异到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过,而且,他还认识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他做梦都不曾想过会认识的人……
阿苏南看着祭台下方的伊落,面具后面的小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颜。
伊落冲小孩子伸出手,阿苏南忙不迭地退下面具交还给先生,跳下祭台,冲着伊落奔过去。
“伊落阿哥,你说过要送我一份意想不到的寿礼!”
“嘘,”伊落用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牵着小人儿往寨子外面走,“很快你就知晓了!”
……
不久之后,朗阿寨外的山林里面,有一只凤隼展开它七彩的翅膀,一飞冲天。
原来寿礼就是乘坐凤官儿观光吗?
小人儿有点小失望,凤官儿这架不太好控制的私人飞机,他已经来来回回坐过好几趟了。
这时候,坐他身后的伊落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瓷瓶子,递给他:“这里面,装的是阿苏家的药蛊,一天一粒小药丸,这里可是有整整一年份的哟……”
“啊……”阿苏南一下子惊叫出声,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凤官儿偏过脑袋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干脆飞的更高。
两人一隼先是在朗阿山的上空盘旋两圈,其后飞向山脊雪线——他们想要回到小楼遗迹再看一眼,马上就要离开了,都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故地重游。
今夜满天清辉,一只大雕翱翔于长空,月下是一马平川的广阔坝子,受困于重重高山之间,当中有水流盘曲,更有树木葱郁,月光下如同一条条宝石链子嵌在无边无际的苍莽森林之间,宛若画卷中的一处福地洞天。
阿苏南看着身下这片辽阔壮丽的山水画卷,忽然记起书上讲说弥上祖巫第一次乘凤隼来到月街上空,看着月下山水,他讲出的那段话。
不禁低低咏诵出声:“群山之中有这等风清月明之处,当是神衹怜惜,让我族在此扎根抽苗,生生不息……”
刹那间但觉一片豪情:这是他的故乡,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他必将会再次回来,到那时,一切都将不再一样!
《巫夷人家》第一卷 “阿苏家的伢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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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昨天的剧透开不开心,惊不惊喜?……郑重申明,这种事情不会再有,本九是再也不会放弃原则的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