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身在父母身边,却已经与他们离心离德。我那时倒宁愿像你似的,即使和你父皇相隔千里还是彼此牵挂着对方……乃至你的母妃,她在天上也一定时时念着你。”
齐萧筠握着楚连墨的手,望着天边的月亮。
他想起那时楚文帝特意准了父皇每年来楚国看他一次,第一年父皇是带着母妃一起来的,到第二年的时候,母妃便已经因为思念成疾而香消玉殒。
那时父皇朝着自己痛哭忏悔,说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妃。
齐萧筠和父皇抱头痛哭了一番,最终一字一顿地表示:害死母妃的人不是您,是楚文帝。
他也终于和父皇冰释前嫌,一致对外。
父皇将他搂在怀中安慰他,逝去的母妃会在天上永远守着他。
从此齐萧筠就更喜欢看月亮和星星了。
母亲会在月亮上吗?还是会化作繁星中的一颗?
这也许只是在世之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
还活生生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更值得珍惜的。
“阿筠,这里风大,”楚连墨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我们进屋继续聊吧?”
“不必。”齐萧筠紧了紧握住楚连墨的手,感觉着他掌心的暖意,微微一笑,“也没那么冷。你尽管接着说。”
“好。”
于是楚连墨就接着说了下去。
“就因为我失了父皇宠爱,素来看我不顺眼的楚威德,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跟我过不去了。
“那天,他来到我的府上,叫我从他胯下钻过去。”
“什么?”齐萧筠难以相信楚威德能那么明目张胆地为难自己的亲兄弟。
楚连墨原本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
所以一开始他断然拒绝:“呸,你做梦!你就是杀了我,也休想让我对你奴颜婢膝!”
“不钻是吧?”楚威德将一只腿踩着一块大石头上,张狂地笑着,“你可别忘了,你母妃宫里现在跟冷宫似的,我母后是六宫之主,你说可不可以收拾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少给她点吃食或是炭火什么的?”
“你别为难我母妃!”楚连墨顿时焦急起来。即使母妃现在不想理会他,那还是他一直以来最爱的母妃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钻不钻?”楚威德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钻……”楚连墨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然后,他俯身下去,从楚威德膝下不多的空间里艰难地钻过。
这个过程倒也不长,但那种滋味,足以让他此生铭记。
“哈哈哈!”楚威德癫狂地大笑起来,“我让你以前天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跟我抢狩猎大赛魁首呢?你再抢一个试试?哈哈哈哈看你现在跟狗一样!来啊,叫两声!”
“汪,汪。”楚连墨内心已经毫无波澜。毕竟他已经连天下最屈辱的事都做过了。
“哈哈哈哈哈!”
楚威德放下腿,在笑声中扬长而去。
这就是那时楚连墨的处境。
而就在楚威德离开不久,小厮过来禀报:“殿下,萧王在府门口求见。”
楚连墨的心猛地酸涩了一下。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曾经在齐萧筠最孤苦之时向其送过炭,而现在齐萧筠来还这份情了。
在这种处境下还肯与他相交的人,不愧是他曾用心爱过的人。
但是不可以。
如今越是和他亲近的人,就越容易被楚威德盯上。
终究,楚连墨只能狠狠一咬牙,说道:“让他走吧,说本王现在没心情见他。”
这就是那时楚连墨对齐萧筠闭门不见的真相。
“阿筠,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那时的态度伤害了你,但我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时,楚连墨忍不住抱着齐萧筠连连道歉,甚至已泣不成声。
“你这个傻瓜!”骤然知晓真相的齐萧筠心中百感交集,也俯在楚连墨肩头哽咽起来,“原来你都是为了保护我!但我是质子,楚威德为了楚国形象又不可能真的把我怎么样,你这又是何苦?我那时倒是早已习惯了楚国的生活,你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多年,该有多痛苦啊!”
那时的楚连墨,的确在极度痛苦与孤寂中度过了整整五年。
五年后,齐萧筠要离开楚国那天,他一直躲在暗处目送着齐萧筠,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过那时楚连墨虽然充满不舍,但同时也是为齐萧筠高兴的。因为齐萧筠终于能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了。
然后,又是两年过去。
那一年,楚国边境爆发叛乱,边境守将奋勇抵抗,却久战不胜,只得请求京中增派援兵。
楚文帝在朝堂上问谁愿带兵前往,楚连墨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