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半跪在池榆身边的晏泽宁一把截过话头。
“这孩子没有灵根,真会给人添麻烦, 到时候出生了活个几十年, 至多上百年就死了,徒留自己的亲人在世上伤心。”
“而且我是一剑门的掌门,堂堂化神修士,有个没灵根的孩子惹人笑话, 因为它, 我还要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可怜……真真让人生气。”
池榆直直盯着晏泽宁,并不说话,她在沉思着。
晏泽宁自顾自说道:
“这孩子生出来干嘛, 以后它周围都是天资卓绝的修士, 自己跟别人一对照, 恨不得会羞愧而死,自己没有能力, 碰着事情了,便只会哭,白白让别人欺负。”
“为什么它没有灵根……如果它有灵根的话那该多好,我什么东西都给它准备好了, 只等着它出生, 现在看起来,它好像不配啊——”
晏泽宁慢慢笑着,眼睛却没有笑意。
“对了,宸宁, 师尊要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为了它白白折腾了你一个月, 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淡了……都是师尊的错,早知道它这么没用……何必这般……何必这般……”
晏泽宁紧抓住池榆的手。
呢喃问着:“对了……它三个月了是吧……是三个月了吧。”
“宸宁……宸宁……”他眼中有些害怕,“你好像刚开始就没笑过,你是不是也不喜欢这个孩子……”
池榆皱眉,沉默着。
“它连四灵根、五灵根都不是,它就是个废物……废物,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晏泽宁紧攥住池榆的手,手上青筋爆起。
“你说……宸宁……它是不是个废物。”
见池榆不回话。
晏泽宁生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的。”
“要不然……”晏泽宁瞳孔放大,“我们将它打掉吧,它才三个月,打掉它,不伤身子的。师尊给你保证,真的,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痛楚。”
他脸色随即一变,又断然否决了刚才的提议,“但打掉它之前,我们得再探一次灵根,万一它有灵根呢?”
晏泽宁又接连摆头。
“可能性不大……可能性不大……”
打掉?
池榆心中冷笑,哪里有孩子给你打,就算打了,她从哪里又去找一副假孕药。
而且……若她真相信晏泽宁口中说的每一句话,她就真是个蠢货了。
晏泽宁现在,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说什么不重要。
池榆观察着晏泽宁脸上每块肌肉的变化,注意着他身上每个小动作。
重要的是他没说什么。
他没说你不要打掉它。
他没说它不是个废物。
他没说你喜欢它吧,尽管它没有灵根。
结合先前的反常。
好像一切事情都有了原因。
晏泽宁死撑着,不告诉她那些是改变孩子资质的药,追根到底,是害怕……
害怕她生下的若是个资质不好的孩子,她会嫌弃它。
可平常人不会在这个地方敏感的,他像是有了神经质的执念般。
除非……晏泽宁经历过这些。
池榆回忆着,晏泽宁好像是水灵根加隐形金灵根,有隐形灵根的话,好像在一定年岁之前检测不出来有灵根。
那么在他没有灵根的那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池榆不由得想起晏泽宁的剑意。
自责、害怕、痛苦……无尽的轮回。她知道晏泽宁是个世家公子,族内你争我夺,光刀剑影,没有平常人家好过,但她从未想过,他若是没有灵根的话,在那种唯利是图、前狼后虎的家族中会经历什么,看来应该是过得很不好。
他那些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颠三倒四的、断错的、却又一口气说完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的。
想到晏泽宁觑看她的神情。
池榆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他不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应该是害怕从中听到他不想听的话。
提前将他臆想中她会说的话说出来。
所以会有害怕和惶恐,害怕他想象的、会拥有语言暴力的她。
那么……晏泽宁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曾经有人加诸于他身上的。
既然是这样,他对待自己的孩子,应该会更加避免这种话语的提及,而不是像这样,将什么不知道的孩子拉到他曾经的位置上。
他在扮演谁?
晏泽宁已经成长为一个化神修士了,与小时候的他完全不同。
主客颠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