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上网搜索第六医院的就诊指南,并且寻找相关科室的住院部,找到电话并拨了过去,以席钧奕朋友的身份询问是否有“席钧奕”这位病人在住院。
他从神经内科问到心身医学科,又问到临床心理病房,最后在精神疾病康复中心的住院部确认了席钧奕刚出院的消息。
进一步的信息医院是不会透露的,但谢昱询问过去的两次住院时间却是准确的,接电话的护士查到之后对谢昱表示席钧奕的确有两次住院史,一次长达一年,一次是十五天,白天刚办了出院手续,如今已经离开了医院。
谢昱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接电话的护士忽然问谢昱:“说起来他的家属好像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你是他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的朋友,我最近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生病的事。”
“这样啊,那难怪,他是我们病区里最乐观的病人,很少有病人像他这么积极配合治疗的。”
“他……很乐观?”
“也不算,就是很积极配合我们,也很好沟通。”这位护士对席钧奕的印象显然很深,也很好。
“那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还是要问一下主治医师,毕竟他刚住院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太严重,但是他做MECT的次数还是蛮多的,你最好还是找主治医师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MECT?”
“嗯,这是如今针对抑郁症和其他精神疾病的一种物理治疗方式,很常见。”
“那我能问一下他的主治医师是谁吗?我该怎么找到他?”
“你打办公室电话吧,我给你号码,你记一下,席钧奕的主治医师姓胡。”护士将医生办公室的号码给了谢昱,然后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谢昱就去查了MECT。
MECT,改良电痉挛治疗,也称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谢昱自虐似的搜了一篇又一篇做过该治疗的病人的自述,搜了相关视频和介绍,他终于清楚为什么席钧奕的记忆会如此混乱,也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变得没有食欲,胃口也变小了,直到谢昱再一次泪眼模糊,一点儿都看不清楚屏幕才终于被迫停下了搜索。
太痛苦太窒息了。
谢昱从未感觉心脏如此难受如此压抑过。
他想了想,又给医院办公室拨了电话,找到了主治医师。
“我能询问下席钧奕的情况吗?因为他刚才好像陷入了幻觉,我不清楚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恕我冒昧问一下,您是哪位?”
“我叫谢昱,是席钧奕的男朋友。”谢昱也不想自称什么朋友了,擅自就用回了男朋友的身份。
那边听到谢昱的话,沉默了很久才道:“席先生其实不应该接触您,毕竟您是他的负诱因。”
诱因,个体因趋向它或者接受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是正诱因。
反之,因躲避它或者逃离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则是负诱因。
“我和席先生有过无数次交谈,我也为他做过一些催眠治疗,总体而言,你的出现会给他造成强烈的刺激,其实在某些时候,爱情本来应该是正诱因,但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如果自我认知和对对方的认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平衡的时候,爱情就会成为一种负诱因,会刺激他的症状反复发作。”
“可是我爱他!”谢昱为自己曾经的草率而感到无比悔恨,现如今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是真的爱钧奕?他这句话像是出自心底的呐喊,但是往往越强调,越没有人相信。
甚至于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倘若他真的爱钧奕的话,又怎么会逼迫钧奕到如此地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么是您对待爱情的方式不够妥善,毕竟他是病人,他有很显著的偏执心理和强迫心理,在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他还合并有双向情感障碍,严重一点会转变成精神分裂症,现在他出现幻觉,恐怕是你的出现又一次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发病。”
谢昱从未想过钧奕的病情原来严重到这样的程度,严重到……他根本都不能出现在钧奕的面前。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似乎觉得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他会拖累你,而且会对你造成伤害。”主治医师又说。
谢昱恍惚得不能自己,医生的话好似已经远离。
钧奕说过“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钧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钧奕那么出色,他怎么还是会将自己和他划分开来?
恍然间,谢昱想起钧奕曾经的那组获奖作品《光》。
或许,有光指的是他所在的光明世界,而没有光的那个世界,才是钧奕觉得自己应该待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