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拿起椅背上的灰呢大衣,兰迪手脚利落,协助他穿好外套,他微笑着道谢。行完贴面礼再见,在其余两人的注视下,辛戎拄着拐,有些瘸地走出了餐厅。兰迪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忽觉一片萧索。
辛戎风尘仆仆地降落,司机接到他,将他直接送往曼哈顿下城的一处豪宅。门卫在楼下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径直上了电梯。电梯直通顶层,早有管家等在电梯出口,为来客们拉开伸缩铁门。
屋内正在举办一场上流聚会,音乐典雅,衣香鬓影。辛戎到得晚,宾客们早已吃完正餐,现下正边喝美酒边聊天。他从侍者托的银盘里取了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今晚的主角,屋主达隆盖恩斯在客厅现身,他头发花白,人高马大,有一个隆起的腹部和一个凶恶的鹰钩鼻。
人们欢聚在这儿,正是为他的六十九周岁庆生。
在纽约,像他这样的富豪,比比皆是,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他们有着雷同广泛的交友圈,趋向一致的装修品位,以及换汤不换药的婚前协议。
“达隆叔公。”辛戎温柔地唤他。
达隆没有理会他,打了个响指,要求音乐暂停。他伸出手,用指尖点着现场的几个人,雷厉风行,最后转身,指向辛戎,“对,还有你,书房!马上!”
被他指到的男女,无不脸色一变,默默跟着他进了书房。
达隆坐进自己的大班椅里,戴上老花眼镜,翻了一遍手里的文件,然后气冲冲往书桌上一抛,“你们就准备这样坐以待毙吗?!我每年花那么多钱,雇你们是来干嘛的,玩过家家游戏?!”
最近,他正在收购一家本地电视台,规模不算大,但觊觎的人不少。他的团队本来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就差对方接受报价,拍板定音了,谁料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不知给予了对方什么承诺,使对方动摇,决定缓一缓进程,重新商榷。
鸦雀无声。
“兰妮,你先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达隆张开双臂,假模假式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正在等一个电话......”兰妮是他的首席运营官,战战兢兢地开口,“他们说明天会打过来,给我们最终答复。”
“明天?”达隆勃然大怒,“你昨天也说的是‘明天’,明天到了,还要继续下一个‘明天’吗?这个明天会不会等我死的那天,都到不了?不要‘明天’,我就要‘现在、立刻、马上’!”
兰妮立马朝坐的最近的男同事使眼色,对方愣了愣,迫于满屋压力,脸色灰败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漫长的“嘟”声后,终于接通。
他说完“嗨,打扰了,我是卡尔,我想知道能不能......”,那边打断了他,他没再吭声,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促使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电话挂断,达隆焦急地问,怎样。
男同事根本不敢看他,几乎是嗫喏着,“他们得到了一个新的、很好的报价,比我们的慷慨,正在考虑中。”
闻言,达隆摘下了眼镜,朝男人砸去,男人根本不敢躲。眼镜翻滚着掉落在大理石地面,镜腿无助地折了一节,如同众人的无能。
“就没人能带来点好消息吗?啊?!你们这群废物、失败者、浪费粮食的败类!”
辛戎环顾四周,缓缓举起了手,镇定道:“我有。”
达隆停止数落,眯细眼睛,高傲地扬起下巴,而后点点头,示意辛戎说话。
“我拍下了‘小鸟’,您中意的那匹马,价格很合理,我相信,在未来,它会产下优秀杰出的小马驹,为您带来惊喜。”
马并不是唯一重点,是由马而构成的那个地下王国。他达隆盖恩斯,正是这地下王国,最为权威的掌权者之一。
马很关键,但跟马比起来,赌,却是关键中的关键;没有马,赌赛与赔率就是空中楼阁,可没有赌,赛马这种东西,就没有了核心。马和赌相辅相成,生生不息,构建了一套完美的循环。
达隆向前一倾,手肘搁在桌上,手指交叉,姿态俨如黑帮教父,翘起嘴角,笑了两声,“还不错,这个消息的确不错,真有你的,小子。”
达隆虽是暴君,可并不愚蠢,他明白,一味发火并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他给出了自己的底价,让团队再去做“最后挣扎”,至于成败,那只有看上帝的天平,会大发慈悲地往哪边倾斜吧。
真是个难挨的夜晚。
他遣散众人,让辛戎单独留下来,聊了会儿天。
辛戎离开后,达隆却藏在书房里迟迟不露面。新来的女助理去敲了几下书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她顿感不安,索性进入书房,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