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她的照片,是跟他一样的桃花眼,头发微卷,有种港风美人的感觉。
可惜患了病,再多钱也没能治好,她走时前一秒还在笑骂着佘元岑 下一秒就没声了。
医生说她走得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
但心理上的呢,多多少少都有些吧。
雨就这样下着,绵绵如细丝。生与死本就是常态,但当我们离死亡越来越近时,又渴望自己多活一会,哪怕一分钟也好。
土地里长着几朵蒲公英,雨一打风一吹就散了,带着种子在世界各地旅游着,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世界的尽头。
由于第二天佘时还要上学,他们一家晚上用完晚餐就走了。佘时一整天都没闲着 终于耐不住精力睡去了。
清明节回去的并不多,以至于高速公路一路通顺,他们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到家了。
佘时有点洁癖,不洗澡就不舒服,不管多困都要简单冲个澡。
况且洗完澡后连被窝都是香软的,睡的滋味肯定更舒服。
等他再次躺回床上时又被不速之客扰醒,佘时眯着眼,声音像是要散架一样。
“喂,哪位?”
“我,纪靳。”
佘时嗯了一声,懒散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本是关心人的话得到的却是个无语里还带点调侃的语气:“原来你比我更养生,现在才晚上九点。”
“困了不就睡?诶你们这次踏青又去的哪?”
“不知道,了,我没去。”
佘时微微皱眉,奇怪道:“在家里偷偷摸鱼呢?”
纪靳没有回答,转移道:“你不是也没去?”
“我那是去乡下给我奶奶扫墓,顺便看下我家老爷子。”
纪靳说了句抱歉 从嘴里磨磨唧唧挤出几个字:“挺有孝心的。”
黑漆漆的房间顿时安静了几秒 随后得到的是电话的“嘟嘟——”声。
纪靳:夸你了都不行?
另一旁的佘时只想祈祷第二天别见到纪靳,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把纪靳的舌头剁掉。
当然 遇不见是不可能的。
“小纪啊,出来一下。”李梅扯着嗓子朝着纪靳屋内喊道。
“你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得说我们待你不好 爷爷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绝对不会说假话。”
纪靳踩着黑色拖鞋 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眼睛里的冷漠怎么都藏不住。
他冷声道:“什么样的孩子在你们心中才是好孩子?对你们有利益的么?”
李梅诶呦一声,拍手大喊造孽。
孔冬重重地哼了声,快将嘴唇上覆盖着的白胡子吹起来:“洋娃子就是养不熟,到如今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以后怕是更不知轻重,你妈妈迟早把你惯坏!”
纪舒在纪靳和孔程井面前一直跟小孩似的,但她好歹也是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手段在身上。
蓝眸冷冰冰地看着那一对老夫妇,快要结出冰碴来。
“如果不是我特意多呆几天,怕是根本不知道二老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我不想让你们太难堪,但这并不能代表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穿着白色冰丝睡袍,腰间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金色的长发飘散而下,越发衬托皮肤的雪白。
她紧闭着唇瓣,没有笑,浓黑的眉毛微皱,眼神不善,像是看什么脏东西。
“你这洋妞说的什么话!自己现在发达了自在了?知道重视你的宝贝儿子了?当初执意送他来的是谁?”
李梅狠狠地蹙着眉,硬是挤成了一条毛毛虫,她指着纪舒,手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不停地颤抖着。
“是我想吗?还不是被你们一家人逼的!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当初对我们又做了什么?真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大好人?真以为你们多高大尚体贴人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不就是在外面演演戏露露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的什么不正经工作!”
面对李梅刻薄的污言秽语,纪舒再怎么解释也被她一句不正经击溃。
纪舒中文再好也只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怎么能说得过已经活了六七十年的本地人。
就在她面临崩溃时,纪靳开口了。
“我尊称您一声奶奶,可你也要担得起这个身份吧?对于同等性别的女性倒是血口喷人,面对男性却巴不得贴到人家身上,您说这到底是谁的毛病?”
“您说孔家待我不薄,这点我认,起码你们给了我一块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而这也仅仅只是一处住所……”
纪靳话还未说完,就被孔东怒吼道:“放屁!你奶奶每天晚睡早起,不然你以为你吃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难不成它自己会变成熟食?你这洋鬼子真会睁眼说瞎话!也不怕出门被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