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安点点头。夜风从市中心高楼的缝隙里漏了进来,混着炒粉、铁板豆腐、锡纸烫菜和麻辣烫的烟火气。
楚扬往四周望了望,方圆这几里的店铺都拆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亮着灯的小摊位。
沈知安嗦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炒粉,偏头问道:“您怎么不换个地开店,这地方现在都快拆了。”
“我啊,年纪大了……”大爷边颠勺边叨叨,手臂还是那么有劲儿,“一年前老伴出车祸没了,儿子带着孙子在国外,很少回来喽……”
“我闲着没事,就想着来这里摆摆摊。”他继续说着,灶台的烟雾慢慢飘向夜空,“在别的地方做生意,总是没有在这儿做的开心。”
“人活着,不就是图一潇洒吗!”
锅铲嚓嚓地碰着,像是唱出了战场上锣鼓滔天的志气。
楚扬在桌底拉住沈知安的手,突然很庆幸今天他来了这条街。
因为如果没有今天,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地球上曾经有一条街叫正阳街,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沈知安曾经鲜活经历过的童年。
第38章 变动P
这回楚扬和楚煜文之间的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楚煜文看到垃圾桶里那一沓连塑料膜都没有撕开的《考公宝典》时,白恶化的热战便立马爆发了。
楚扬猝不及防地挨了一顿毒打。接下来的流程便是被楚煜文没收了房间钥匙,整个人被彻底软禁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每天靠着宁曦偷偷送进来的食物苟活。
热战之后通常是无期限的僵持战,在这期间楚煜文一般是懒得管他一分一毫的。楚扬便由此每天过着及其规律的生活——白天上午复习考研专业课,下午复习法考,晚上再随便背背英语单词和政治。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像极了在监狱里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
他把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在微信上告诉了沈知安。好在他男朋友对此表示十分的理解,没有再做出凌晨一点半偷偷跑到公务员小区楼下的显眼举动。
沈知安在这条路上走的越来越小心,自认为只要足够懂事听话就能给足楚扬安全感,但没想到对方完全不这么想。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他们通常会打半个小时的视频。楚扬碍于环境限制,没有办法完全敞开了跟他聊天。因此,想象中甜言蜜语的视频聊天往往会在一瞬间变成楚扬的学习直播,沈知安便由此成为了唯一的观众。
沈知安虽然因为外向开朗的性格深受过各科老师的喜爱,但从小到大跟“学霸”一词完全不沾边。他靠在床上抱着那条傻博美,楚扬清晰的下额线映在手机屏幕上,又时不时撑着脑袋,闭着眼小声地背诵政治要点。沈知安摸着狗头的手一顿,突然觉得他男朋友这样认真学习的样子特别……带劲儿。
“你要考哪所学校的研?”他看的实在入迷,便自然而然地张口问了出来。
楚扬摁着笔写字的手停了,脑袋里的答题思路闪的无影无踪。
他原本的计划是考到政法大学,然后顺其自然地留在北京,至此之后孤身一人,后半生跟楚煜文没有任何瓜葛。
但富士山那一晚已经存在得太深,他费劲心思做了两年的周密计划被一个激烈的吻彻底打乱。
“江荔大学。”
他朝视频对面看过去,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依旧觉得烫嘴。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不断给自己洗脑……只不过是在网上填志愿的时候换了两个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一些没必要的矫情,这件事情就能彻底过去了。
江荔大学的法学也不错,还能够少考二十几分。总的来说,他不亏。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想考985!”他装的很好,沈知安一点都没看出来任何不对劲。那人握住腿上的狗爪,伸到摄像头面前拍了拍,“高兴叫两声,给你哥加个油——”
那傻狗意外领会到了意思,嘶哈着舌头欢快地叫了起来。楚扬偏过头轻笑了一声,之前那张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计划在大海上浮浮沉沉,最终被突如其来的巨石砸中,永沉海底。
他本来还在庆幸楚煜文这两周之内都没有再作过任何妖,但被“大发慈悲”放出来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房东打来的赶人电话。
“不是,”他看着出租屋门前打包好的一堆行李,掐了掐紧绷的眉心,“我没说要退租啊,这行李是谁给我收的……”
房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楚扬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冲。
“他说我是在逃犯我他妈难道就真成罪犯了?!那到底是我是租户还是他是租户啊,我都说了我他妈不退……”
到底还是他太不自量力,差点忘记楚煜文的人脉遍布天南海北,轻轻地派人用大数据一查,便会立马杀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