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凌厉说。
“嗯。”
“本来想再留一晚,可是上次回去差点迟到,我马上就要毕业,实习不敢出岔子,万一因为迟到给他们的印象不好就不划算了。”
“你不用……”闻听下意识地讲,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只是说:“就明天下午走吧,晚上回去还能睡个好觉。”
“没记错的话,明天你好像有课。”
“嗯,早上就有。”
“我可以去蹭课么?”
“这……”闻听的动作顿了顿,“我同学都在呢。”
“蹭个课怎么了?我们平时也有其他学院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来蹭课。”
“可是。”凌厉说的不错,可他就是心虚,“可是明天是陆老师的课,我……”
“好吧,那我陪你去学校。”凌厉很快退让,速度之快显出他的问话其实另有目的。他舔了一下嘴唇,掩饰不住紧张地说:“你今晚住在这儿吗?”
闻听咬下最后一口红薯,在口腔里缓慢地咀嚼,沉默了好久才说:“不了吧。”
凌厉的心沉了一下:“我定的是双床房。”
“那也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之前说过,我想等我们想清楚一点。”
“我又不做什么。”他又重复一遍,“我定的是双床房。”
在机场就偷偷牵手,住在一起还说不会做什么,这是在糊弄鬼呢。他在心里嘀咕。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不然更加显得暧昧,开口仍旧坚持道:“还是不了吧。”
凌厉顿了片刻,语气无赖道:“我一个人睡酒店害怕。”
“少来,你在临溪一个人睡了几个月。”
他绷住嘴角:“真的不陪我?”
闻听压根不敢看他,手指绞在一块,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凌厉等了一会,勉强维系到现在的好脸色也再支持不住,赌气似的讲:“那我去改成大床房。”
半晌,闻听“嗯”一声,凌厉倏地站起来往前台走。他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小步地朝他的方向走。
走到他身后,正听见前台的工作人员抱歉地讲:“已经办理入住了就不能换房间,不好意思。”
凌厉抬起手,将前台桌子上的房卡重新拿回来,转过身面向他。闻听本就心虚,现在更加大气不敢出。
“你回去吧。”
“嗯。”他顿了顿,“明天我出来找你吃午饭吧?”
“不用了,我去机场吃。”
“那…”闻听扁扁嘴,“好吧,那我走了。”
他朝门外走,准备去坐公交。走出门后回头看了一眼,凌厉已经不在前台。工作人员朝他的方向打量,见他回头,又赶忙收回视线。闻听把脸埋进立起的衣领里面,轻呼一口气,方才吃过烤红薯的温暖的气息被包拢着扑到脸颊与鼻尖,双手在口袋里虚握成拳,他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拖着步子往公交车站走。
学院离他的公寓不是特别远,只有两站路,平时他还会直接步行到家,也算是锻炼身体。但是今天实在太冷,他没有独行的兴致。车身轻微摇晃着行驶,商铺以及楼栋的灯光映进车窗里,他坐在窗边,心里很闷。想到这沉闷还全是由自己而起,也不免难受更甚。
凌厉离开以后,自己独自前往北京的那两周里他是想得很清楚的。可是现在见到凌厉,他便又想不清楚了。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很想他,他也很想他,应该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现在凌厉千里迢迢在周末抽空出来找他,他却不敢有一点哪怕是正常的回应——如果其他朋友来他的城市找他,陪同在外一起过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如今这样是在做什么呢?
他觉得他与凌厉之间就像是没完没了的开放主观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没有唯一最优解,甚至根本不可算作答题,没有理性、没有逻辑。
给他回个电话吧,手指已经触摸到口袋里手机冰凉的边缘,和他道歉,说自己也很高兴他来北京,不是不想陪他,而是……而是什么?各色灯光投射到车窗上,交织成斑斓然而紊乱的一片。他忽然开小差似的想起临溪来。相比之下,临溪的色彩是单调的,一眼望去,无非是树植的茂绿与远山的淡灰,却也是干净的。他此刻的心绪如此驳杂,根本理不出条理与线索,大概也要归咎于北京的灯光。
手指与手机的接触只停留于触碰,他用指腹来回摩挲着边缘平滑的圆弧,头脑仍旧乱着,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公交车到站,他下了车,却没往公寓的方向走,略显迷茫地定定站立在路口。半晌,才忽然回神一般想起要回家。
走到公寓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出手机看,看见来电人显示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