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不可思议地在心底又琢磨一遍这句话, 她就没见过有人在谈事情之前还要亲的, 这是顾修远什么独有的习惯吗?如果是,那也是个陋习。
她要和他谈正事, 他说亲完再谈?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薛竹隐手里还握着蘸了墨的笔, 顺势在顾修远脸上划了一道,严肃道:“亲什么亲!快说!”
他脸颊上的那道墨痕又短又粗, 形状像一条毛毛虫,但顾修远因为仰着头,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圆溜溜的,显得那墨痕一点也不吓人,反倒有点滑稽。
她从小便知道用笔在别人身上涂涂画画不好,犯了罪的人要受刺字之刑,在别人脸上涂画多少有点侮辱的意味。
所以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多少是有点放肆了,看着顾修远那张脸,还没等他作反应,先把自己给逗笑了。
顾修远揩去脸上的新墨,手疾眼快地把手指上沾到的墨迹抹在薛竹隐手腕上,墨迹几经转手,浓不如初,但还是很争气地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道。
薛竹隐看着手腕上的墨迹,笑容立时凝固在脸上,她最是爱洁,当即转身去浴室净手。
顾修远倒是无所谓的,她回来的时候,他脸上还顶着那抹已经不成样子的墨迹,仍维持着盘腿坐的姿势。
薛竹隐心系马纲,暂且略过他的脸,回到正题。
借着林穆言强大的情报网和顾修远在军中的人脉,马纲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了解。
宁州昌吉马寨今年养马八百一十二匹,因暑热、风雨等灾害损失三十六匹,这里本该有七百七十六匹,但宁州太守报送的是六百六十三匹,因为路上照顾不周,到京都只剩下五百五十匹。
路上损失的数目他找人查过了,没有异样,问题显然出在宁州太守身上。
林穆言在宁州的探子报说,当时出寨的就是七百七十六匹马,州县之间没有其他大量马匹运输的踪迹,那么这少的一百一十三匹会去哪儿呢?
薛竹隐听完问道:“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写封札子弹劾宁州太守。一百一十三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宁州各地能够容纳这么多马匹的地方肯定有限,不能一一找吗?”
顾修远摇头:“别说马场了,连大点的牛场,羊场,鸡场都找过了,没有结果。”
薛竹隐记起上次顾修远在丰乐楼同曼娘说的话,问道:“曼娘有打听出来什么吗?”
顾修远:“马纲的纲官周铭是宁州太守的心腹,他原来是宁州藤县昌吉匪寨的一个小首领,后来被宁州太守招安了,这次来运送马纲,也是奔着前途来的。至于马匹的下落,他很警惕,还没有问到。”
薛竹隐想了想,说道:“上札子不难,难的是获得皇上去查这件事的授意,如果能有更确凿的证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那纲官现在何处?”
顾修远:“周铭现在人在驿馆,天天去丰乐楼。”
薛竹隐眨了眨眼:“可还记得上次我在丰乐楼扮琴师?”
“竹隐可是有什么想法?”顾修远笑问,“你那回可一点也不成功,脸上戴个面纱便敢胡编乱造。”
“我后来去大桥村还扮过一次老百姓成功摆脱刺客的追杀了呢!再扮一次琴师有何不可?”薛竹隐扬了扬眉,语气里隐然有些得意。
顾修远想左右有他看着,薛竹隐心思缜密,在御史台又有审理案件的经验,让她去也许能看出来什么来。
丰乐楼内。
曼娘在台上唱完一曲《长相思》,去到一楼的里间,薛竹隐已经换好琴师的衣裳,对着镜子把眉毛描粗。
曼娘过去悄悄问她:“您这样的贵人也会乔装打扮来酒楼查探吗?”
薛竹隐因为上次顾修远听了曼娘的话误会她和梁楚,对她印象不太好,只是淡淡答道:“怎么,不行吗?”
曼娘察觉到她的冷淡,一脸的悻悻,又努力与她套近乎:“您是跟着指挥使来的,还是那位让您来的?”
薛竹隐心内一动,曼娘说的“那位”,顾修远上次在丰乐楼也提到过,估计就是顾修远背后之人。
薛竹隐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顾修远他能叫得我?自然是那位派我来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经常被他吩咐吗?”
曼娘见薛竹隐态度缓和,也越发活络:“我在丰乐楼负责收集情报,和朝廷官员有关的事情都往上报。”
薛竹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位,是顾修远说他让我来的,你可见过他?”
“我也没,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是住在宫里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