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和她是熟识的,不可能会把她故意锁在里面,也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唯一的可能,就是东宫里有内鬼,出于苏朗政敌的指使,趁她来找太子议事,把她困在这里。
薛竹隐冷静下来,用力拍门,试图引起婢女侍卫的注意。
周围静悄悄的,竟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风吹树梢的声音,林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看来今晚她注定是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她想到身在和乐楼的苏泠烟,疲惫地靠着门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灯烛慢慢燃尽,烛泪在烛台上堆成一座红色的小山,天色将晓。
门外传来脚步声,薛竹隐惊醒,跳起来用力地拍门。
钥匙在锁眼里缓缓转动,她如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看到了打着哈欠的林时。
林时的哈欠在看到薛竹隐那一刻戛然而止,他大惊失色:“薛侍御竟还没有走?”
薛竹隐皱眉,沉声道:“我被人锁在这里一个晚上。”
林时安抚她:“薛侍御息怒,我一定查清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戏弄您!”
“算了算了,你先别管这件事。”薛竹隐摆摆手,“太子呢?我找他有事。”
“太子上朝去了。”林时眼睛觑着她,似乎是在特意提醒她。
她如梦初醒,今日逢五,需上朝会!
眼下她人还在东宫,还没有换朝服,一夜未睡,脸色也定然不佳。
她语气焦急:“现在什么时辰?公公可为我牵一匹快马?”
林时贴心地答道:“已有一匹马在东宫外等着大人,现在距上朝还有大半个时辰,大人莫慌。”
薛竹隐来不及细想其中端倪,道过谢后便匆匆往东宫外走。
回到顾府,她已跑出一身汗,已经来不及沐浴。她铺开纸笔,匆匆忙忙写了几笔,又换好朝服,掐着时间骑马往宫门奔去。
等到朝会议事,她站在后列远远找顾修远的身影,他还是昨日的衣裳,没有换朝服。
简直是大不敬,她想,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今日若没有别的事,那朝会就到这里。”皇帝咳了一声,声音有点发虚。
“启禀陛下,御史台侍御史薛竹隐,有事要奏!”薛竹隐清朗的声音划破了朝堂的安静。
皇帝看到是薛竹隐,有些不痛快地说:“你又要说什么事?”
朝堂百官都悬着一颗心,每次朝会薛侍御都要发言一番,不知今日轮到哪个倒霉蛋。
薛竹隐从袖内掏出一封奏章,缓缓开口。
“户部侍郎秦江,纵容家奴当街殴打平民,欺辱百姓。”
秦江是最近才升上去的,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风头正盛。薛竹隐敢直截了当地说他的不是,许多人都提起了看热闹的兴趣。
这还没完,她接着又开口。
“步军司都指挥使顾修远,私自征召士兵营建府邸,此举不但违背我大齐律法,还影响士兵操练,减损我军战力。”
众人没想到她竟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新婚夫君,一时间窃窃私语,都等着看戏。
皇帝也愣了,张着口不知说什么好。
第17章 弹劾(2)
薛竹隐没有停下的意思,低头看一眼奏章,接着往下说。
“更过分的是,顾指挥使还耽于享乐,沉迷美色,就在昨夜强狎和乐楼歌伎苏泠烟,以致误了今日的朝会,竟连朝服都没换!”
按大齐律法,酒楼歌伎只需负责在酒楼卖酒和官宴时佐酒助兴,无需以色事人。
但歌伎貌美低微,若碰上官员强逼侍寝,也没法子拒绝,是以歌伎侍寝一时成为不言自明的风气。
官员之间大多心知肚明而相互包庇,若真有不和的官员,因为这种事情闹到皇帝那去,反而落得一个爱告小状的名声。
薛竹隐身份暧昧,既是御史台官员,也是顾修远的夫人,还是苏泠烟之父的学生。
她公然在朝会上指摘顾修远狎伎,众人都暗暗觉得,这是存了几分吃醋和蒙羞的心思,以至于要闹得这样不体面。
御史大夫顾祖德出来打圆场:“狎妓确实是不对,不过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薛侍御如此铁面无私,想来指挥使已经在家悔过了。”
“朝会是商量大事的地方,薛侍御把自己的家务事拿到朝会上来说,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吏部尚书是个急性子,朝会开到现在,他想拔腿就走。
处于话题中心的顾修远本人,此时却异常沉默,他摩挲着手上的笏板,饶有兴味地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
“但他违背律法却是事实,还望陛下处罚,以遏制官员享乐狎妓之风。”薛竹隐不欲和那些官员辩论,她只要皇帝的一个结果。
烫手山芋来到皇帝这边,他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