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在上首坐下,无心用饭,单刀直入:“今日高大人说的,和谈结束后,开城门投降,可是真的?”
宁州太守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但大人要保我宁州太守的位子。只是现下何必不愿和谈,是一大阻碍。”
薛竹隐眼神犀利:“明明高大人才是一州之主,却被何必强压一头,高大人没想过取而代之?”
宁州太守脸色凄苦:“他有昌吉寨的精兵,那些人简直是悍匪,又有罗春支持,我哪打的过他。”
他一个到了花甲之年的长者,何必还没到三十,对他呼来喝去的,半点敬意也无。
薛竹隐循循善诱:“收复宁州以后,昌吉寨的力量定然是要削弱的,届时高大人仍稳坐宁州太守的位子,高大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解决何必,促成我们的和谈?”
宁州太守的瞳仁缩了缩,筷子惊得掉在地上:“这不行,他凶残得很,我这是找死。”
“卑职愿一试。”周铭突然出声,半跪在地,向他请命。
“那也不行,何必知道是我干的,会把我宰了,尸体吊在城门上,不行不行。”宁州太守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声拒绝。
薛竹隐对他的一味懦弱感到不耐烦,说道:“这件事不用你出面,你把周铭借给我当护卫,再让周铭去干,何必会以为是我干的,”
侍女给宁州太守换了双新的筷子,他举着那双象牙筷,茫然地呆在原地。
薛竹隐催促他:“周铭愿意去干,我也愿意承担,你坐享其成,有什么不乐意的?”
“那好吧,何必若是死了,我领着士兵开城门投降。”宁州太守似乎下定决心,要是能杀掉何必,说不定他还能受朝廷封赏,官阶往上再升一升。
薛竹隐赴宴回来,一直等着周云意,直到深夜,周云意才敲开她的房门。
她给周云意倒一杯茶,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周云意的眼睫还是湿润的,她握着茶杯,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她六神无主的,握住薛竹隐的手:“大人,我们逃吧!”
薛竹隐叹口气,到这个份上了,哪逃得了啊?
何必把她带回到昌吉寨,当着她的面把夫人的坟墓掘了出来,把鞭子塞在她的手上,让她鞭尸解气。
他握住她的肩膀,像发了狂似的:“我是想去找你的,我娘一直不让,后来再去寻你,你已经离开合江楼了。”
“和谈我是绝不会和谈的,不妨告诉你,我已经部署好兵力,高林和要是敢在文书上落印,我就杀了薛竹隐,向高州城发起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放过薛竹隐?你的手这么粗糙,她一定让你吃了很多苦!你却那么在意她的生死?”
“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放她一马。”
薛竹隐摇摇头:“你明日就去回绝了他,为了我留在他身边不值当的。”
她放下心来,何必虽然并未松懈防守,但他选择的进攻时机是她和谈成功,那拖延时间就简单了。
还有两日,她再拖上两日就成。
送走周云意,她称晚上实在闷热,让人送来了一大桶冰块解暑。
她费力地半人高的那一大桶冰块倒入洗漱的木盆里,又往里倒了些茶水,冰块漂浮在水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木盆里的水的温度也慢慢下降。
她将木盆放在桌上,解了头发,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将头扎进了木盆里。她的脑袋完全浸在凉水里,冰冷刺骨的凉水刺激她的头皮,冷意如同刀刃划过她的脸颊,和她因为暑热出了一身薄汗的身体完全是两个世界。
过半盏茶的功夫,她闭气的时间到了极限,抬起头来猛吸一口气,顿觉这房间热得像个火炉一般,吸进去的空气也是燥热的。
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她不可克制地抖了抖,身体畏冷的本能试图占领她的意志,她闭上眼睛,手指攥紧木盆边缘,再一次扎下去。
反复三次,换了三盆水。
条件已经谈好,若迟迟不立文书,恐惹何必生疑,唯有她生病,才能合理地、短暂地拖延一会时间,不致惹何必生疑。
第89章
晨光钻进窗子里,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像是有鸟儿扑棱着翅膀在窗台上跳来跳去。
薛竹隐的眼皮颤了颤,没能睁开眼睛, 脑子昏昏沉沉的,像灌了铅似的, 嗓子干涩得像吞了刀片, 她浑身酸痛,连动一下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