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给她解释:“马澳头脑简单,崇尚武力,他对你十分不服气,连带着军中之人也怀疑你。你如果不想办法树立威信,之后很难服众。”
竟是这样?顾修远表面上是嘲讽她激她应试,实际上是为她挑了个她擅长的项目来帮她树立威望?
但她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射到第五箭时,她在太阳下晒了好一会,身体已有些发虚,手臂酸软,不敢保证一定能赢。
薛竹隐盯着他:“倘若我输了呢?”
顾修远挑了挑眉,语气无赖:“那我就耍赖,让你们再比一场,比到你赢了为止。”
……真不愧是顾修远。
她还以为顾修远会说他相信她一定可以呢。
薛竹隐垂下眼睫,淡淡说了句:“多谢。”
多谢?她嘴唇蠕动的简略,淡然自若的神情,和手上不停的收拾书桌的动作,让顾修远觉得,她刚刚吐出的两个字,可以无差别替换成“还钱”、“有病”、“快滚”。
顾修远摊了摊手,不可思议:“就这样?以前不熟的时候你好歹还有个谢礼,现在就一句口头称谢?”
薛竹隐抬头看他:“以前我给谢礼的时候你可是什么都不要的。”
顾修远朝她伸出手掌心:“那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了。”
薛竹隐默了默,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怎么能再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和帮助?
薛竹隐在桌上翻了翻,又在身上搜捡,她来岭南仓促,细软收拾得简便,竟没有一件能拿的出手的物件,可以体体面面送人的。
她叹一口气:“我身边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可以给的,等之后再给你吧。”
顾修远想了想,说道:“那先欠着。”
一个温柔拘谨的女声在帐外响起:“薛大人可在帐内,我想求见薛大人,烦请大哥为我通报一声。”
是周云意。
薛竹隐看一眼还在玩镇纸的顾修远,心底发虚,她前几日才说过那样惹人误会的话,连顾修远都察觉这句话的不对劲,要跑来取笑她。周云意和顾修远现在正是意蜜情浓,若是让周云意看到顾修远深夜在她营帐,她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拽住顾修远的袖子,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桌底推:“你在底下待着,别出声。”
薛竹隐坐在桌前,胡乱拢了拢他散在地上的衣角,强壮镇定,喊了一声:“进来罢。”
帘子被掀起,周云意走了进来,薛竹隐突然想到,监军御史和主帅商议要事,不是很正常?况且她和顾修远的谈话又没有什么不能听的,她心虚什么?
她一贯磊落坦荡的人,怎么也做起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来了?
但现在让顾修远出来好像更奇怪……显得他们真的有什么似的。
桌底下又窄又闷,顾修远不满地敲了敲她的膝盖,手被薛竹隐拨开,他乐此不疲地继续敲。
薛竹隐一把把顾修远的头按下去,强笑道:“周姑娘怎么来了?”
周云意面有赧色,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薛大人那日把我说得很惭愧,我想向薛大人来认错。我不该假公济私,只想着把肉分给顾大哥和您。”
薛竹隐没想到她竟还想着这件事,温声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当时就已经把碗里的肉挑出来分给大家,此事便翻篇,无需再挂怀了。这原只是一件小事,我那日的语气也有些重,还请你见谅。”
她把桌上的那一小壶凉茶递过去:“天气酷热,喝点凉茶降降火,喝完就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周云意感激地点了点头,先给薛竹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桌底下,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牵住,她微微矮下身子,要把自己的衣角抢回来,顾修远却直接攥住了她的手,强硬地掰开她的掌心,在她掌心划拉。
手腕给他握住,顾修远粗粝的指尖拂过她的掌心,弄得她掌心痒痒的,周云意还在桌前,薛竹隐神志慌乱,抽不出神思来分辨顾修远到底想干什么。
她微微摆了摆手臂,宽大的袖子把桌上的毛笔推了下去,薛竹隐佯装捡笔,低下身子去,对上顾修远的眼睛,无声地问他:“做什么?”
桌底下视线昏暗,顾修远的眼底漆黑一片,他看着薛竹隐,摇了摇头。
薛竹隐瞪大了眼睛看他:?摇头是表示无事的意思还是什么?
顾修远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神色变得柔和,他缓缓伸出手,替她把垂下来的碎发抿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