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意犹豫地问:“薛大人也觉得这样很好吗?我娘总说女子开食肆太辛苦了,应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合江楼的姐妹也这样劝我,只有顾大哥和您支持我。”
又是顾修远,顾修远应该很关心她罢。
薛竹隐简短地答道:“与世俗相悖而行的道路总是会走得艰难一些,所以走的人才少。但既然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总要试试看。”
小厮牵着马等在府衙外,薛竹隐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马鞭,与周云意别过,翻身上马。
周云意恋恋不舍地仰头看她,有些担心地问:“薛大人会不会因为我曾堕入风尘而看不起我?”
她眉眼仍是笑盈盈的,但语气有些颓丧:“我原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是后来遭遇一些变故才不得已如此。”
不消周云意辩白,顾修远说她是何必异父异母的庶妹,大概就能猜出一个故事,周云意跟着改嫁的母亲入了昌吉寨,老寨主故去之后,周云意和母亲无所依靠,被何必卖入合江楼。
她的生活,想必比自己要艰辛百倍,晚间听说顾修远为她赎身激起的一点酸意在和周云意接触之后荡然无存。
薛竹隐温声说道:“自然不会,周姑娘不必多想。”
说完,她与周云意道别,挥鞭回驿馆。周云意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慢慢走回府。
第78章
薛竹隐刚回到驿馆, 她的门口堆了一大摞案卷,何太守动作还挺快,吃个饭的工夫, 便给她送过来了。
高积云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便找过来了:“薛尚书,你可算回来了!你下午去哪儿了?留我一个人在驿馆, 可真是无聊死了。”
她站在门外, 答道:“我的老师也来了高州,寄居在府衙,我去拜访他了。”
又顿了顿,说道:“顾修远也在高州,他如今是我老师的学生,跟着陈先生住在府衙, 你若是想找他可以去那。”
高积云惊喜道:“顾大哥也来高州了?!我这就去府衙找他!”
薛竹隐点点头, 又说道:“明日何太守说要给我们设接风宴,我想着就不用去了,我们明日一早先去府衙拜访何太守,再去军营查看情况如何?”
高积云伸了个懒腰:“薛尚书未免太过勤勉,大军要五日后才到高州呢, 我们这已经是早来了。”
薛竹隐正色道:“就是因为增援的兵力未到,高州现在才更危险,需要时时留心, 切不可贪图享乐。”
高积云耸耸肩膀:“听嫂……薛尚书的。”
薛竹隐皱眉:“你若是一会就去见顾修远, 烦请安抚使将这个叫错人的毛病改掉,”
高积云倚着栏杆, 闲闲问她:“话说起来, 你都见到顾大哥了,他为何不跟着你回来?他还是想在外边漂泊么?”
薛竹隐今天吃那顿饭已经累极, 她疲惫地说道:“你去问他。”
“得嘞!我这就去见顾大哥!”高积云转身,跨过栏杆飞身下楼。
高积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薛竹隐无奈,他们会武功的人是不是都喜欢飞来飞去的,顾修远也是,有好好的路不走,就喜欢翻窗。
她进屋点燃灯烛,把那摞厚厚的案卷搬进屋里,放到桌上,却不急着读。
薛竹隐从书箱里找住那封一路携带的诏书,在桌上摊开,瓦灰色的云锦上点缀着祥云纹,字体端正厚重。准确来说,这是一封任命任命广南西路安抚使的任书,并授予威远大将军的三品官秩,上头姓名处却还空着。
陛下已经派了高积云去收复宁州,这封诏书分明多此一举。高积云曾说这是顾修远曾拒绝过的封号,顾修远又恰好人在高州。
除非林穆言知道顾修远在高州,要她把诏书带去,借这个机会起用顾修远。又因为她和顾修远感情不和,林穆言担心她不愿带到岭南,或是知晓顾修远在岭南后不愿前去,所以令她等到了岭南再打开。
反正她到了岭南,就知道该填谁的名字了。
回想那日大殿上林穆言的种种反应,她终于明白他那句“去了可别后悔”是何意。
薛竹隐忿忿不平,她三年来兢兢业业,辗转于有司之间,为林穆言改去朝廷种种沉疴。他明知她与顾修远不和,还同意自己前去岭南,哄着她把诏书带到。
真是岂有此理!
从顾修远打的那些战来看,他的确很有领兵作战的能力,也配得上这封诏书。
只是不知道顾修远脱离朝廷久矣,他又是个散漫之人,会不会接受朝廷授予的官职。
若他接了这封诏书,他便是负责此次收复宁州的主帅,统领三路援军,就算是利刃,放着不用也会生锈,他能否担起这个职责,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