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一脸紧张地去观察薛竹隐的脸,她眉目低垂,犹如仕女图中的静女,顾修远的心动了动,认真观察,她的脸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红起皮,耳尖也是红的。
他放下心来,还好,有些微的晒伤,但不严重。
他不敢多看,挪开自己的目光。
朝他伸出的一截皓腕温如白玉,掩藏在宽袖之下,他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轻轻搭上她的脉搏,凝神细听脉象。
他指尖的温度传到自己的皮肤上,薛竹隐觉得那块皮肤越发生热,正在往外冒汗。
他问道:“头痛吗?”
薛竹隐点了点头。
又问:“出的汗多不多?”
薛竹隐摇头:“微汗。”
顾修远松开她的手腕,说道:“暑气侵身,但不严重,不用喝药了,那药苦的很。师母熬了冰镇的雪泡豆儿水,一会给你盛一碗解解暑。”
薛竹隐仍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多谢。”
陈迈得意地笑道:“我就说顾大哥能治吧!顾大哥什么都会!”
陈如寄介绍道:“竹隐,这便是我在岭南收的学生顾修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你们曾在文思堂共学。”
又向顾修远介绍薛竹隐:“修远,这便是薛竹隐,你不是常去街头的告示栏看官府发的新法公告吗?那都是出自竹隐的手笔。”
薛竹隐心头一滞,当初她这婚成得不情不愿,觉得耽误了自己的前途,不好意思在信里给陈先生说这件事。
顾修远大约也是成得不情不愿,也没和陈先生说他们曾经成婚的事情。
顾修远站起身来,转头向陈先生说道,语气轻松:“我知道薛大人,新任的礼部尚书,风头无两,前途无量。不过我在文思堂籍籍无名,薛大人应该不记得我了。”
薛竹隐站起身来,向顾修远作揖,语气淡然:“的确不记得,见过顾兄。”
苏泠烟在一旁看得疑惑,着急地说:“可是……”
顾修远和薛竹隐同时看向苏泠烟,苏泠烟及时噤声。
陈先生看薛竹隐不大热情的样子,恐顾修远误会,替她解释道:“竹隐这孩子老成,你别看她板着张脸,以为她对你不善,她只是性子孤直,实则面冷心热。”
顾修远笑道:“我怎敢误会尚书大人,就算误会了有什么要紧,我一介草民,尚书大人也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阴阳怪气,连陈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说道:“顾大哥,你是不是看不惯那些当官的搜刮民脂民膏?不过竹隐姐是个好官,她绝不会这样的。”
薛竹隐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出声:“我还是觉得我的暑热有些严重,要不我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改日再过来拜访先生。”
陈先生连忙拦她:“含香在厨房里备菜了,这几个孩子成日待在军营,好不容易回来,难得人聚这么齐,你要是实在不适,要不去小烟儿房里歇一歇?”
苏泠烟也附和道:“姐姐别走了吧,我扶你去我房间休息。”
薛竹隐觉得自己没法再在这继续待下去了,又不好拂了老师的面子,只好勉强向苏泠烟说道:“有劳。”
苏泠烟领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给她倒了杯茶。
她在桌子边坐下,饮一口茶,打量这个房间。这间房有些小,仅有一张床,一个斗柜,一张桌子,连梳妆台都没有,也没有博古架,没有书架。桌子上摆了一个土瓷瓶,插着快要凋谢的木槿花。
不过房间开了一扇朝南的窗子,屋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苏泠烟在桌子边坐下,说道:“陈迈和顾大哥就住在隔壁。”
薛竹隐放下茶杯,纠正她:“小迈大你一岁,按道理你该喊他哥哥才是。”
苏泠烟脸一红,小声地说道:“他哪里有当哥哥的样子。”
薛竹隐并未反驳她,只是坚持道:“不管小迈如何,礼节不可偏废。”
几声“笃笃”扣门声响起,苏泠烟起身开门,见门外站着顾修远,他手上还端了两碗雪泡豆儿水。
他抬了抬左手这碗,说道:“这碗给你。”
又冲屋里扬了扬下巴,表情有些不自在,抬了抬右手那碗:“这碗给她。”
苏泠烟刚想开口,顾修远把瓷碗往她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她把雪泡豆儿水端到桌上,挪一碗到薛竹隐眼前,转身去关门:“姐姐,你喝一碗罢,解解暑气。”
薛竹隐感激地说道:“谢谢泠烟。”
苏泠烟关门回来,坐在桌子边,用调羹搅了搅剩下那碗,舀一勺送入口中,蓦地皱起眉头:“这也太甜了,顾大哥怎么放那么多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