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过倦了与她在京都的生活。
她攥住那张薄薄的纸片,欲言又止。
这件事对她来说到底还是难堪了些。
顾修远的和离书给得如此仓促,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下人会怎么看她?别人会怎么看她?
大家都会觉得,一定是女方太嫉妒,或者是脾气太差,或者是不能生育等等之类,
何况她耿介孤僻的名声在外,别人一定会觉得是她的错。
虽然她一直很期待能够摆脱顾修远,恢复自由,但她也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况且、况且她没法忽略自己心底的酸楚和失落,现在真的和离了,她才意识到,她对这件事的期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与顾修远和离了,最近陛下登基,朝廷事务忙碌,我大约一个月以后搬出顾府。”
老周的鸭腿噎在嘴里,惊叫道:“********”
顾叔替他翻译:“老周是问,夫人要抛弃姑爷了吗?”
薛竹隐声音苦涩:“是他写的和离书。”
顾叔面露可惜:“自从夫人嫁过来之后,府中热闹了许多,连公子都日日早归,在家用饭。我瞅着他脸上,每日都是喜气洋洋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这件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去劝劝公子,若是连您这样正直严明的女子都能抛弃,那他很难再找到新夫人了!”
老周嚼一大口鸭腿,迫不及待说道:“对,劝劝姑爷,让他回心转意!”
薛竹隐皱眉:“既然他已经作出如此抉择,挽留又有何意?我惯不会做那谄媚讨好之事!何况他人也不在,此事你们别想了。”
顾叔又央求她:“既然公子都走了,夫人能不能继续住在府里?公子之前一走就是五年,冷冷清清的,况且秋云现在管家,我颐养天年就行,还能和老周说说话,夫人不然留下来吧?”
老周附和道:“我也想继续在顾府住着,和老顾说说话,还能和赵氏说说话……”
薛竹隐疑惑:“赵氏?之前住在大桥村家里的田被秦家霸占的那个女子?”
秋云解释道:“她情愿留在府里做活,说可以领工钱养孩子,我便自作主张把她留下来了。”
薛竹隐继续疑惑:“你为何要同赵氏说话?不能和秋云说吗?”
秋云小声解释:“老周对赵氏有意……”
薛竹隐了然,点了点头:“你想娶赵氏为妻?为何不与我说呢?我可以给你作主。”
老周急得涨红了脸:“秋云这丫头净乱说!八字没一撇的事,人家都不一定点头呢!”
他声音小下去:“大人,反正顾府不多我一个,我能不能继续住在顾府,白天过去给您驾车?”
“不能,我都已经与顾修远和离了,我的车夫还住在顾府,传出去像什么话!”薛竹隐严肃地说道,她又转向秋云:“秋云,你呢?”
秋云恭敬地说道:“大人去哪秋云便去哪。但秋云也私心希望大人能留住顾府,大人自打嫁到顾府以后,行动自由许多,不必天天挨老爷的训。”
何止是薛竹隐,就连她也天天挨训,处处受限,在薛府的日子当真十分压抑。
也是,薛竹隐心底划过一丝苦涩,她也不想回到薛府,每日都要见到冷冷淡淡还要督促她的父亲。
她说道:“谁说一定要回薛府的?不回薛府,我自个在外买宅子住。”
秋云眼神惊喜:“秋云愿跟着大人!”
她宣布道:“这件事便这样定了,秋云,你可以开始收那些不要紧的细软了,那些文书札子之类的,等我得闲了亲自整理。”
一连过了几日,薛竹隐每每在灯下写札子看书,便忍不住停下来想顾修远现在到哪儿了,身上的伤如何。
他是自西北回来的,又在那待了五年,对西北很有感情,从京都出发去熙州,也要经过颍州,他应当是去了西北吧?
半夜,她实在睡不着,干脆披衣到园子里走走吹吹晚上的凉风。
竹林飒然摇落,薛竹隐一路向园子走,穿过花园,去到花厅,见池塘边还亮着一盏灯,隐隐有人声在说话。
她走过去,听到老周兴致勃勃的声音:“这话本子上,大人和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要我说,大人应该抛下官身,不顾一切地去挽回姑爷,那才是美事呢!”
薛竹隐皱起眉头,他这么喜欢挽回,他怎么不去找顾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