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确实有点累, 但她素来不是个多眠的, 就算再累,睡到昨日也该醒了,怎么会睡这么久。
早晨在房内不慎踢翻的香炉映入她的脑海,是顾修远给她加大了安神香的剂量,让她睡到了今日早上。
顾修远此举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把她困在顾家祖宅, 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吗?
并且如秋云说的, 他一回来就去了郊外救出林穆言,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林穆言在哪,却硬生生拖到昨日才去?
一个个疑窦浮上她的心头,此刻顾修远在宫里生死未卜,她想起昨日对顾修远说过的话, 转身喊马夫:“备马,我要进宫!”
秋云劝她:“现在宫门都已经被封锁,宫里什么形势也不清楚。大人今日才从大桥村赶回来, 舟车劳顿的, 正是疲乏的时候,不如先在府里好好休息, 等姑爷的消息。”
薛竹隐回到顾府的时候, 这里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不应该……
她问秋云:“顾修远在宫里起事, 没人注意顾府?”
秋云答道:“昨日姑爷叮嘱我们都出去避着,若是宫里消息不好都别回来。早上这里来了几十个士兵,将顾府团团围住,我在府外远远望着都吓坏了。下午的时候他们都走了,我惦记着您还未回,就同老周回来了。”
“都走了?”薛竹隐思忖,“那应该是顾修远占了上风,他们在这又一无所获,宫里把他们调回去了。”
她吩咐道:“备马,我要进宫。”
南华门显然经过一场鏖战,地上零落一片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血迹把地面涂成大片的红色,在夕阳的照耀下尤为触目惊心。
即使薛竹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地上的一只断手后,还是忍不住有想呕吐的冲动。
她原想去东宫打探消息,可东宫外围了一圈铁兵,那盔甲看着并不像是步军司的银色铠甲,薛竹隐不知虚实,决定去宫门看看。
四个宫门,即使顾修远落下风,他要打进宫里去,一定控制了其中的宫门。
果然,她远远望见南华门前一片的银色铠甲,便驱马向南华门赶去。
她勒住缰绳,亮出自己的令牌:“我乃御史台侍御史薛竹隐,现有事要找顾修远。”
为首的士兵面色踌躇,他们在这乃是为了阻拦意图逃出来的殿前司禁军,上头并不曾示意过他们可以放人进来。
一个瘦小的士兵挤出人群,对首领说道:“这位大人是顾大人之妻,我到府里干活的时候见过的,我带她进去吧。”
他小跑到薛竹隐马前,堆着笑说道:“小人张天,以前曾到顾府里头建造花园,不知大人可还记得我?大人稍等,现在宫里还在打斗,有一些地方还被殿前司控制着,恐大人不明状况,我为大人带路去找顾大人吧。”
薛竹隐只记得她刚到顾府的时候确实见到过顾修远派士兵来府里干活,因此举不合律法,她那时还让顾叔把他们都遣回军营去了。
但她并未细细打量过他们,哪里记得他们的脸,面对张天的殷勤,她从袖中掏了一锭银子递过去,权且是酬谢:“有劳。”
张天牵过一匹马,领着薛竹隐往宫门里去了。
往日进了南华门,只有年事已高的宰辅才可被允许乘车进入或是骑马进入,其他官员皆要步行,如今时局紧张,今时不同往日,她竟也纵马在宫道上驰骋起来。
沿途皆有身着银色铠甲的士兵站岗,张天边走边和她解释:“如今四个宫门都被步军司控制,大人你瞧……”
薛竹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小股士兵正在玄英门前打斗,金色铠甲和银色铠甲混在一块,金色铠甲似乎被打得节节败退。
银色铠甲的士兵手拿麻绳,把金色铠甲的士兵像捆罪犯一样一个一个捆了起来。
张天解释道:“殿前司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这些都是想逃出宫去的,被我们遇上了,就打起来了。”
“现在顾大人应在太极殿,殿前司溃散后,还犟的士兵都往那走,被我们包围起来了。”
薛竹隐听到这个消息,把张天抛在身后,扬鞭向太极殿疾驰赶去。
殿外负责部署兵力的长官看着虎头虎脑的,见到薛竹隐,嚷道:“嫂夫人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薛竹隐纳罕:“你认得我?”
“顾大哥常常同我说起你,你这副打扮,一看便知是我的嫂嫂!”高积云高兴地说道,马上又不高兴地问她:“嫂嫂怎么来这了?”
现在这个形势,薛竹隐来战场上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高积云还得分神保护她,因此他有些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