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如此的——”晏夫人才扯出点笑意, 瞧到远远的一道翠衣。
来人正是宋锦安,她一路走到晏夫人跟前。刚站稳的功夫,宋锦安便看得晏夫人喜不自胜抓住盒子,捂着胸口长叹,“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也看得周遭人立即忙碌起来, 抓药的抓药,烧水的烧水。
她安静瞧见所有人面上的神情, 良久才坐在软凳上等候。
晏老太太的屋子登时亮起,里头各种声响忽大忽小, 吓得外头伺候的丫鬟们大气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 老嬷嬷大喊声——‘老太太醒了!’
宋锦安一直绷着的肩总算因这句话软下去。晏老太太没事, 这鲜参便值当。本就有些泛累, 宋锦安也不想在这多待着,她拉住小丫鬟转告声朝外去。
晏霁川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恰好错开宋锦安的身影, 他攥紧手心来到晏老太太榻前。
榻上的人原还是面如金纸嘴唇发紫,现下已经是带点起伏地喘着粗气,额头也冒出热汗,烧得两颊发红。
晏夫人见是他忙让出点位置,笑道,“你祖母没事了!天佑我晏家啊!”
“鲜参是哪来的?”晏霁川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
晏夫人一愣,随即尴尬拉着他往旁侧去,小声解释,“你管这些做甚么,总归你祖母是醒了。”
“哪来的?”晏霁川半步不肯退,直直盯着晏夫人的眼睛。
晏夫人气得一甩袖子,破罐子破摔,“是我逼宋五去谢砚书那要的。你觉着我不该这么做对不对?不该逼着宋五去和那疯疯癫癫的谢砚书再做交易,不该将她架在火上烤。对,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也很对不起宋五。这样的行径当真是卑鄙极了。”
说着,晏夫人冷笑声,“可若是再来千百次我依旧会这般做。即使那个人不是宋五是我自己的女儿我也要这样做,因为这是唯一能救你祖母的法子。甚么道义,在我眼里都比不得你祖母的命重要!”
晏霁川凄凉笑笑,面色惨白一片,于晏夫人讶异的眸里颤着唇,“好。”
“小川?”晏夫人茫然扶住他,焦急招来大夫,“你莫要吓我,这是怎么?”
“没有错,救祖母没有错……”晏霁川反反复复念叨这两句,终颓然掩面,“错的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你在说甚么。今儿的事虽我不对,但决计不会耽搁你们的婚事,待你祖母病好后咱们重新举办婚宴,办的更热烈,宋五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您觉得,小五还会嫁我么?”晏霁川忽打断晏夫人的话。
晏夫人捏着帕子,“难不成要因为这点意外就散开?”
晏霁川没有回答,神情复杂看向外头黑得不分五指的夜,低低道,”待祖母好些后我再来看她。“
说罢,头也不回朝外去。
只剩晏夫人不解地扭头问老嬷嬷,“先是谢砚书,现又是小川,怎和宋五扯上干系都变得如此神神叨叨?”
李嬷嬷不敢妄议主子,垂着脑袋装作听不懂。
晏夫人也不期冀她能回答,自个朝晏老太太榻边去。
后门处,小丫鬟面色为难地看着宋锦安,半晌不敢开门。若新娘子堂而皇之跑出去,晏夫人怪罪下来她当如何?
宋锦安见对方没动,也猜的她在想什么,道,“不管我是何身份,想要出趟门都不必如此麻烦罢。”
“可是……”小丫鬟支支吾吾半天。
远处一小厮快步跑上前,先是对着宋锦安恭敬行礼,复上手搬动门栓,“宋五姑娘去哪都使得。”
小丫鬟认出这是晏霁川跟前伺候的人,自然一句话不反驳。
宋锦安提脚跨过门槛。因白天落过雨的缘故,地面多有泥泞,随她跨步不可避免地叫泥水染到绣鞋裙摆之上。那一点点漂亮的翠色便蒙尘。
车夫只听宋锦安的吩咐,看也不看晏府眼扬着马鞭朝前,一路拐出朱小巷。车舆将出朱雀街时,宋锦安稍扭头看眼,原属于谢府的牌匾早就拆下,府门禁闭贴着个封字。
是了,朱雀街向来是御赐的地儿,纵然谢砚书搬出去没有陛下旨意其他人也不敢住。只是这儿寸土寸金,许几日后就该有新的红人入住。同当年宋府一般,偌大的府邸半月内改名换姓,再寻不到百年宋家的痕迹。
宋锦安收回眼,重新听着马蹄声一下下踏在地面。
车夫驶得也快,一会儿的功夫来到颜昭院子前。从外头看里面一片漆黑,想必人是已经歇下的。车夫犹豫看着宋锦安,不知要不要在此停留。
“无碍,你回去罢。”宋锦安提着裙摆下来,从袖口翻出备用的铜钥匙,轻手轻脚朝里去。走过垂花门,能看得点点暖和的光。宋锦安一直轻轻的步伐忽找着方向,径直朝光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