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颔首,示意人将料子拿上来仔细看了半晌, 打趣,“朕跟先帝打猎时曾见过只黑虎,那时手慢叫黑虎逃去,未想到如今太子能替朕补齐一个缺憾。”
“真叫那孩子误打误撞选对了礼。”燕后言笑晏晏,雍容华贵的脸上花锚熠熠生辉。
身着宝蓝色华服的杜贵妃斜眼看下二皇子。二皇子忙站出, 毕恭毕敬行礼,“父皇, 儿臣不肖皇兄那般厉害,只寻得个南湖珊瑚供父皇观赏。”
“抬上来罢。”燕帝搁下手头虎皮, 同众人一道望向那硕大个锦盒。
“这般大?”
“二皇子当真有心。”
各种恭维声叫二皇子嘴角微翘, 他亲自掀开幕布, 只是落手的一刹神情巨变。
大堂中央琉璃台内并非是甚么南海珊瑚, 而是个血人,浑身插满银针, 额上还贴着古怪的符纸,腥臭的血一滴滴蓄在台底却叫奇异的熏香盖住。几乎见光的瞬间,无数银针迸发,早死的腐烂的血人瞪圆眼睛,空洞盯着台上燕帝。
侍卫纷纷拔刀横在燕帝身前,淬毒的银针见血即死。
燕后花容失色,高呼救驾。
两侧御林军围住二皇子,长矛相对。
一阵刀光剑影,血人终于无力瘫倒在地,高台上散落一地银针。二皇子倒跌两步,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陷入到怎样的危机中,惶恐高喝,“谁动的手脚?父皇,这不是我的贺礼,儿臣是受人陷害!”
杜贵妃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镇定跪下,“陛下,二皇子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望陛下严惩真凶!”
“是么?”燕帝不变喜怒,只朝李公公抬抬下巴。
李公公爬到燕帝脚步,一五一十禀告,“今儿除去送贺礼的小太监外,只有杜贵妃进了库房。那些小太监都是奴才亲自教导的,断没有胆量做出这种事。”
心头巨颤,杜贵妃死死盯住席间吓得魂飞魄散的周家人,消息走漏,有人黄雀在后。
“父皇,不会是母妃,冤枉啊。儿臣根本不知晓这是何物——”二皇子的话顿住,因他猛然发觉自己拽着的幕布上连着细小的银丝,正是启动机关的法子。此局,是硬生生要逼死他!
燕帝一把将酒盏砸在二皇子额前,冷笑连连,“朕才耳顺之年,你便如此迫不及待!”
“报,在杜大人家中发现私兵,已叫微臣拿下!”李将军快步上前,虎目威风凛凛,铠甲上满是血渍。
听闻父亲出事,杜贵妃如遭重击,浑浑噩噩抬眸,喃喃,“不可能,怎会这样——”
“你们杜家是不是早想取而代之!”燕帝勃然大怒,一把拽住杜贵妃的脖颈。
“传朕旨意,将杜家满门收监。”
杜贵妃如梦初醒,失去一贯的从容,美目楚楚可怜,伏在燕帝脚步磕得额头发青,“陛下,不是辰儿不是杜家,真的不是,您相信臣妾,臣妾一家对您忠心耿耿。”
见身后宫人愈来愈近,杜贵妃喊破嗓子,“陛下,臣妾追随您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的真情您当真视若无睹么?臣妾断不会做出谋害陛下之事啊——”
小太监粗鲁地拖起杜贵妃。杜贵妃拼命挣扎,还欲再求,忽的,她瞧见谢砚书摩擦酒盏的手,登时心里明亮,激动望向燕帝,“是谢——”
厚重的布塞入口中,杜贵妃难以言语,她痛苦扒拉着小太监的手,恳请盯着燕帝,只盼能吐出口中的话。
燕帝漠然,立于高台上首之上宛如局外人,同燕后一道静静看着她的惨状。
恍惚间,真相以残忍的方式明了。杜贵妃的手无力垂下,眸中泪如雨下。她怎忘却,谢砚书向来是燕帝手中最好的刀,谢砚书为何能动手,为何能里应外合,那是因为——燕帝要她杜家死。
二皇子犹不知何以天翻地覆,无措想解救下自己的母妃,却见她凄惨一笑,笑得自嘲又可怜。二皇子党交换神情,示意从长计议。
随宫人散去,燕后慢慢落座,未看燕帝,只淡淡道,“恭喜陛下。”
“你在怨我?”燕帝眉目带笑,有几分年轻时器宇轩昂的模样。
难得见燕帝愿闲聊几句,燕后却无甚心思,轻轻摇首,”臣妾不敢。“
燕帝笑意散去,转动手中酒盏,“若杜家不死,日后死的便是你同太子。”
“那臣妾便多谢陛下相护。”
语毕,两人都默然。
李公公见氛围不对,小心翼翼上前替燕帝更换酒盏,“陛下可要舞女助兴?”
燕帝颔首。
两对粉蓝色舞裙的女子缓缓入内,方才地面的血早已卷着毯子扔出去,现下大堂内又是歌舞升平。阵阵玲珑曲摇的人眼前晃晃,舞女姿态翩翩,腰肢极软,抖袖之间繁华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