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苏郁从内侧衣服袋子里拿出一个鲜红色的小本子,是他们的结婚证。
他抛过去,原以为楚鸣鹤会接住,可是没有。
本子摔在地上,变成一串沉默的回音。
良久,楚鸣鹤才把它捡起来,用衣袖反复擦拭不存在的灰。
他抬起头,语气寒凉,“你的决定是什么。”
“显而易见了,学弟。”
“学弟?”
楚鸣鹤震惊于这个称呼。
三分克制,七分疏离,周苏郁故意和他拉远距离。
“我走了。”
周苏郁垂下眼,不想给楚鸣鹤看到死灰色的瞳光。
这是他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温柔。
他要紧牙狠下心,这双天地间独一份的紫色眼睛里,将不再出现楚鸣鹤的身影。
周苏郁翘起唇角,带着一丝戏谑,“你保重。”
楚鸣鹤愣了好久好久,望着凝成木桩。
这像是史无前例的冰雪暴,将他困住了。
他想不明白,周苏郁忽冷忽热的态度。一瞬间,淤积深处的委屈、愤懑、困解悉数爆发了,休眠火山喷涌出铺天盖地的黑色泥浆和爆裂熔岩,他的双目爬上蛇一样扭曲的红色血丝。
“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当初是你要和我结婚,你要给你那残疾的弟弟找个依托,你甚至要引我上床,这下你什么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用没铐住的左手揪住周苏郁的衣领,再往上,就可以掐住脆弱纤细的脖子。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就连我的心,都给你了。”
最后一句话,近乎疯狂又绝望的哀求。
他企图挽留周苏郁,如果还有一丝希望。
“师兄,学长,你说话啊。”
“你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我吗,在十五年前。”
“我一直没有说的是,我和你一样,我暗恋你好久好久了。”
周苏郁怔住了,任由楚鸣鹤宣泄着情绪。
可最后,他只能道歉,“是我不对,是我始乱终弃,你打我吧,怎么样都行。”
楚鸣鹤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了,谁也想不到,那个永远温和坚毅的翩翩公子,居然会狰狞起眉眼,脊背像狩猎失败的凶兽般波涛起伏。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只要周苏郁有逃窜的趋势,就立马亮出爪牙,这是刻在皇族血脉里,天生的凶性和兽性。
“但任务书下来了,监察前,你要和我一起去回收“妄想神话”,就是你曾经的朋友,季绒。”
察觉到微妙的气压变化,周苏郁皱起眉,后退了一步。
他隐隐感觉到很不对劲,似乎有狂暴的黑气从楚鸣鹤身上散发出来,他的皮肤感到了一小股的刺痛。与此同时,模糊的记忆被焕发出来,他顿时想起了什么,两腿之间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楚鸣鹤眸光阴冷,吐出不合常态的怨毒话语,“你哪里也别想去。”
话音刚落,周苏郁感到太阳穴疯狂地震鼓,他被迫弓下腰,双手抱着头,“你给我冷静一下!楚鸣鹤!”
只有一种情况,楚鸣鹤会无意识地对他用精神压制。
他的情绪管理系统失控,周苏郁压到了他的逆鳞和软肋。就连楚鸣鹤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压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爆发了。
犹如无声的海啸,等到他下意识要收回,已经晚了。
厚重的防弹钢板旁,所有的人和物都在急速颤抖。灯管骤然崩碎,室内突然黑了,几百米外的灵兽发出嘶鸣,就连至尊水塔里的“黎明吞噬者”也感到了压力,哀声啼叫,扑腾起巨大的浪花。
“怎么回事?!”
梁孝洲闻声而来,一靠近,就感到一股横冲直撞的野蛮之力,他不得不戴上护目镜和防震头盔,“都让开,放下武器,我来,我来!”
特警干部将□□交给他。
梁孝洲心想,不到万不得已他坚决不会用的。
楚鸣鹤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向来优秀、可靠,性格和善,可今天怎么突然变成另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样子。
楚烨想过去,被他拦下,“你更别过去!给他缓冲的时间!”
虽然恼羞成怒,但楚烨还是让开了。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梁孝洲做好心理准备,精神压制骤然停止了。
只见一片尘埃中,周苏郁架着楚鸣鹤的肩膀,走出来,脚步滞重,喘着粗气。
豆大的虚汗凝在消瘦的下巴尖上,像一滴刚化开的冰凌。
周苏郁是真的没力气了。
梁孝洲和楚烨一人一边,将他们扶下来。
周苏郁坐在地上,剖了楚鸣鹤一眼,收回复杂的目光,看向楚烨,“我把他敲晕了,不用□□,估计晚上就可以醒来。”
众人面露尴尬的神色,明眼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关系非常复杂。但在楚烨的阴鸷的目光下,医护人员按照他的指示,将楚鸣鹤押上刚赶过来的张叔的车,然后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