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你没有这样想过?明日一早我就告诉她。”阿鹂嘚瑟极了,圆滚滚的眼珠转来转去,“你若不想让她知道,就——”
“你想要什么?”他已经看出阿鹂的目的,无非是想抓住他的把柄和他讲条件。笨鸟,在她面前,它若有心想抓住他的把柄,简直时时刻刻都是机会。
“糖人,西街路口那家。”
“没钱了,以后再说。”
“……”阿鹂无语,扑腾了几下翅膀,“我明早一定——”
“你现在就告诉她也无妨,她一直都知道。”越寒霄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被它威胁的模样,抬手轻轻挥了两下,示意它去房间角落里待着。
阿鹂气鼓鼓地飞走了。赵梨攸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越寒霄又帮她理了理被子,轻言细语道:“小梨,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无人回应,也不知她听到没听到。
“我们回家好不好?”翌日一早,赵梨攸刚醒来就听到越寒霄问她,她还有些事没做完,暂时不打算回幽篁岭。于是两人离开凡界回了悬霁宗。
卢聿之想来找赵梨攸聊聊炼制丹药的进度,走到她住处附近,远远瞧见他师兄也在,便知趣地回避了。
阿鹂也改了习性,常常天一亮就飞出去,成日在悬霁宗四处转悠,晃荡一整日,黄昏时分才飞回来。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直至第六日,夜幕降临之后阿鹂仍然迟迟未归。
赵梨攸欲与越寒霄分头去找,越寒霄放心不下,坚持同行。二人一路搜寻许久,也没见到阿鹂的踪影,连路叫它的名字,亦未听到回应。
余晖散尽,新月初升,月光穿过山林,映照出斑驳错落的树影。密林深处,一大团暗绿色的东西趴卧在地,似乎是个活物,但看不清形体。
“阿鹂?”赵梨攸心头一怵,冲着那东西喊了一声,不敢相信那是阿鹂,奈何那暗绿色眼熟得过分。
越寒霄把她牵到身后,轻声耳语:“小心。”
那东西动了动,摊开翅膀,扬起脑袋,露出鸟喙和眼睛,模样与阿鹂一般无二,只是体型大了许多,立在林中比壮年男子还要魁梧高大。
见到来人,大号阿鹂振翅飞来,宽大的羽翼扫过参天古木,连路折断一大片枝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阿鹂吃了什么变成这样子?”越寒霄淡然询问,在它飞扑到面前时,运功放出一道灵力,迫使它减速。
阿鹂被迫降落,一张大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两只爪子缓缓踱步,朝两人靠近。临到跟前了,它顶着一副无哭无泪的表情,伸长脖子,试图搁到越寒霄右肩上。
“怎么了,阿鹂?”赵梨攸忧心忡忡道,暗中握紧了越寒霄左手。
阿鹂没有吱声,硕大的鸟头蹭了蹭越寒霄耳鬓,动作很不协调却又极尽撒娇意味。随后它尖厉的鸟喙慢慢对准他脑后,染上凄清月色,如冷刃透出寒光。
越寒霄假装不知晓,破例纵容它这般亲昵,右手覆上它毛茸茸的肚皮,一边轻抚一边问它:“贪吃鬼,还想不想吃糖人?”
那臌胀的肚皮应声跳了几下,有异物隔着皮肉猛撞在他手心。他正欲拍拍那跳动之处,阿鹂突然展开翅膀,宽大的双翅刹那间裹住它面前的两个人。
黑暗与束缚突如其来,紧随其后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噗嗤”一声,越寒霄将大鸟开.膛破.肚,大鸟瘫倒在地,弹起一地枯枝败叶。真正的阿鹂飞出大鸟破裂的腹腔,原本秀气轻巧的身子上沾满乌黑的血迹和粘稠的胃液。
“快走!”赵梨攸强忍住反胃的冲动,想赶紧带阿鹂回去冲洗。
当是时,地上大鸟的尸.身骤然一变,鸟的羽毛、脑袋和爪子尽皆消失,一滩烂肉变成一个硕大的火红肉球,肉球极速膨胀,压断临近的草木,诡异的红光照彻山林,映红半边天际。
越寒霄立即转身,揽住赵梨攸避开肉球。
肉球越来越大,不断变幻形态,起初是一丛高大的食人花,随后是一颗光泽诱人的仙丹,很快又变成一把血淋淋的断剑,再变成龇牙咧嘴的凶兽,还有弱不禁风的女子、文质彬彬的书生、凶神恶煞的魔修……间隙之中又变回本体,肥圆的肉球疯狂扩张,妄图吞噬一切。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腥腐气味,教人头晕目眩,筋骨软弱无力。气味越来越浓郁,穿透皮肉,席卷神志。
赵梨攸不禁犯困,视线渐渐模糊,即使极力盯着越寒霄那一身白衣,余光也不断被侵占。周遭山林已悉数被红光笼罩。世界在一片诡异的红光中震颤,倾倒,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