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枝听得有点懵,想着反正六皇姐不会相害,便乖乖点头答了好,预备回去后照她的话去做。
语罢,李霜白的念头重回到李桐枝今日央求的事儿上。
指腹抚至宣纸染料涂抹略不平处,她道:“你说的那位礼部侍郎,应是礼部下辖祠部的顾侍郎。他专掌管贡举之事,当下正值春闱,为避替人舞弊之嫌,我怕是不能立刻登门拜访,需得小半月后,礼部试士结束,才能前去查看——你很急于确定她女儿的身份吗?”
若是实在着急,她与自己外曾祖父报备一声,不理闲话议论,现在去见一见人,倒也没有太大妨碍。
“不是很急……就等小半个月吧。”
李桐枝只是受梦困扰,想求一个心安。
总归距离入夏还有好一阵,即便她的梦真荒唐到能与现实合上,也还有足够时间,不必令六皇姐陷入不好的流言中。
李霜白点了头,又奇怪地问:“你不是才在饮花宴上选定贺凤影当驸马吗,既然想要认识他的表妹,与他说一声不就好了,怎么会来央我去见?”
“凤影说自己与表妹没有什么交集,我其实也不是想要认识他的表妹。”
李桐枝不好意思把梦见贺凤影日后会移情别恋向自己退婚的事说给六皇姐听,只含糊道:“就是白天胡思乱想,做了记得很牢的噩梦以后,又恰逢巧合梦与现实有相同处,所以放心不下,想要确定梦与现实不一样。”
虽然没有完全说明,但李霜白知她要查的是贺凤影的表妹,将三个主角一凑,再瞧着李桐枝面上不安,便大致推断出该是梦见出感情上的问题了。
她未曾陷入过爱情,不能体悟这份心情,不愿在不熟悉的领悟发表意见,因而问了另一个她听出的古怪:“什么叫梦与现实有相同处?”
“就是我梦见发生伤心事的地方,与忠义侯府内凤影的住处小院一模一样,穿行长廊后也见到梦中见过的莲塘,被吓到的当晚又做噩梦……”
李桐枝的贝齿轻轻咬在唇瓣,问博学多识的皇姐道:“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忠义侯府是经久至今的公府改建,当初建国时,不比现在搜罗人才容易,兴建世家大族的府邸,请的应是同一批工匠,九妹约莫从书本上或是旁人口中看到、听到类似的描述,梦见以后再去忠义侯府,便以为噩梦成真了吧。”
李霜白语气稍顿,道:“至于接连噩梦,许是九妹梦中贺凤影做了伤害你的事,现实又再度见他,所以受了刺激。在完全安心不怀疑前,九妹不妨不见他,试试还会不会做噩梦。”
这些话听着有一番道理,李桐枝当下的确怕见到贺凤影后耳边就响起梦中的冷酷话语。
稍踟蹰一番,小姑娘听进了六皇姐的建议。
因此,当贺凤影下午终于处理完堆积的公务,沐浴焚香寻到李桐枝居住的宫殿外,就吃了闭门羹。
第19章
宫殿的门扉合闭着,枕琴听宫人报说贺小侯爷来了,便从殿内出来,挡在门前,不许他进去。
贺凤影听她阻拦,垂下眼,艰难掩去目中幽深凶意。
阳光落在他的睫羽,在如玉般白皙面容铺开细碎的阴影。
原本随意垂落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向背后微收,握紧成拳。
如果此刻有宫人近身来看,就能见他为忍耐下汹涌心潮欲袭吞海岸的破坏欲,握拳用力得连手背青筋都暴起了。
毕竟平日里贺小侯爷凭着个得宠近臣的名儿,无论是议政殿还是栖凤殿都能自由进出。
一旦入了夜,枭羽卫指挥使想要进的地方,更是连精兵强将都拦不住他硬闯。
偏此刻因侍女转述一句“殿下还在伤心,不想见小侯爷”,不得不止住脚步。
被李桐枝拒之门外,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头一遭。
自昨日分开,贺凤影就一直惦念着她弱弱的哭泣。
以为隔了一日,即便自己携她归家这个过程中有哪里做错,依小姑娘好脾气的性子,应也不会记挂在心里了。
结果是他想得太好,匆匆赶来她宫中,却连她的面都见不上。
预期落空,心中难免烦躁。
他磨了磨尖锐的犬齿,压住自牙根冒出的痒意,勉强向枕琴微笑,道:“惹桐枝难过,的确是我的不是。这样吧,我不久留也不多说,让我进去同她道个歉,问明缘由,也好以后不再犯。”
枕琴觉得他说得有理,念着他们的感情一向亲密,犹豫了一下,道:“那小侯爷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门开了又闭,殿内暖香香气泄露出一缕。
香气若有似无地萦在贺凤影鼻间,不等他认真嗅闻就消失在春寒空气中,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