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时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举止娴雅,带着点儿对陌生人合适的疏离感。
周政卓盯着她的眼,方才还不觉得,面对面见过后更觉得她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尤其是一番交谈,让他对她的兴趣愈发浓厚了。
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他没追过姑娘,不知道初次见面后该如何更进一步,正思索着对策,就见一片柳树叶从半空中晃晃悠悠落在对面之人的发顶上。
思绪被打断,他温声提醒道:“宋姑娘,你头上落了片柳叶。”
自从上次在宋家和魏远洲闹得那一出,导致宋卿时现在对自己的头很是敏感,听到他这么说,赶忙伸手去碰自己的头顶,却因不知正确的位置,只好开口求助于他:“何处?”
一双秋水剪瞳,眸底似琥珀般清澈,倒映着池中荷花不染一丝杂质,,艳丽清绝,懵懵懂懂地撞进他的心坎里,敲击一下又一下。
周政卓眸光流转,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下意识伸手,指尖落在她额间的不远处,“这儿。”
一只大掌从旁边径直穿过二人间的空隙,毫无预兆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碾碎他的筋脉,眉头瞬间拧成一块,尚未开口喝止,下一秒就被对方猛地甩开。
“周政卓,你别越了界。”
来者气势凛冽,匆匆赶来身上还携带着浅淡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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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嫌,半透的屏风将男女分割两侧,中间留出长长的过道,其上摆放着用竹条相接的水道,流水哗哗不间歇,侧边的台子上丝竹绕耳,乐舞翩翩,年轻的宾客依次落座。
诗词比拼通过“曲水流觞”的形式举行,是时下文人流行的一种风雅游戏,参与者分坐在河渠两旁,在开始之前由女侍公布顾四小姐出的题目,然后在上流放置酒杯,装有清酒的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井以题赋诗一首。
顾云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入口,想见的人一出现,他立即两眼放光,刚想起身上前招呼,一只手就拦在了跟前。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过去。
魏远洲屈膝坐在软垫之上,他长身如玉,即便坐着,也比寻常人看着板正,仪容更甚以往。
“你要做什么?”他眸子折着光,修长指尖玩捏着碧瓷酒杯,衬托细腻的肤色温润如白玉。
“去跟嫂子打个招呼啊,这是最起码的礼数。”顾云铮言之凿凿,面上是全然的坦荡,一副你要是再拦我就是你心存不轨。
魏远洲唇线平直,毫无所动,眼里不带一丝情绪:“我说过,你少去打扰她。”
顾云铮唇角往下一弯,努努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迫于他的压制只好作罢,抖抖袖子又坐了回去,目光却忍不住往入口那又瞥去一眼。
少顷,眸底浮现出一丝玩味,“你不让我去,有人去了。”
魏远洲素来冷静的神色仿佛一僵,猛地扭头,视野里很快便出现一对正在谈笑风生的男女,说着说着,竟往难以被人注意到的阴影处走去。
一刹那,他原先淡定自若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差,直至冷得掉冰碴子。
顾云铮好心提议道:“要不我去将他们分开?”
“不必。”魏远洲答得很快,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眸子死死盯着那处,不曾移开分毫。
顾云铮低声吐槽:“也不知上回,是谁死都不承认对嫂子有意,这会儿就暴露了吧。”
“你闭嘴。”魏远洲下颌线条绷紧,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云铮摸摸鼻尖,没有再自讨没趣,安静坐在一旁充当吉祥物,时不时欣赏一下魏远洲近乎失控的表情。
原来闷葫芦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
捏着杯身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散发着克制压抑的气息,宁肯自己和自己别扭,也不愿走过去宣誓主权。
啧,就这脾性,是讨不到小娘子欢心的。
可一转身的功夫,原先还端坐在原地的男人,倏然间没了身影,顾云铮立即朝着宋卿时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两个男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的氛围就差要打起来。
他赶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路小跑掺和进战局里,脸上惯性浮出谄媚的笑容,不由分说抓起周政卓的手握了握:“哟哟哟,这不是周政卓周兄吗?久仰久仰,我是顾云铮,家父户部尚书顾行之,请多多指教。”
莫名其妙被教训一番,周政卓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忍着火气和顾云铮打完招呼,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立马就看向被魏远洲护在身后的宋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