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犯错受罚,平日里没人会随便靠近祠堂,她前脚刚出事,他后脚就跪了祠堂,她不会傻到是因为别的事魏远洲才受的罚。
印象里,魏家祠堂的那把戒尺从未落在他身上。
却因为她,挨了打。
魏家的家法虽不伤及筋骨,但是免不了皮开肉绽,尤其是后续结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食伤口,疼痛难忍。
可那日,他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什么事都没有。
谢氏淡淡道:“他自己坏了家规,怨不得你,无需放在心上。”
一言讫,声音又低了几分,“你算是我教出来的,虽然人天生笨了些,但是也不会比那些所谓的贵女差多少。你与我那儿子,一蠢一笨,明明般配得很。”
魏伯母嘴上从不饶人,却没想到狠起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骂。
能骂魏远洲蠢的,也就她这个亲娘了。
谢氏扫了她一眼,下了定论:“三日后,魏家会登门正式提亲,届时会与宋老夫人协商定下婚期,退婚的事,以后且莫再提。”
“伯母……”
宋卿时张了张嘴,却被谢氏一个眼神给制止。
谢氏摆了摆手,“我乏了,你去给你魏伯伯上柱香就回去吧。”
婢女会意,上前对宋卿时道:“小姐,奴婢带您过去。”
宋卿时敛眸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氏起了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第18章 往事
宋卿时从魏家祠堂里给魏伯伯上完香出来,久久未缓过心神。
魏伯母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魏伯母因为婚事而不待见她,丧期的三年里从未联络过她,就连她递到魏府的信件和消息也一律不回,她一直以为魏伯母是铁了心要退了婚事的。
所以她才会背着宋家所有人,贸然前来退婚,可结果却不尽人意,反而让婚事更加板上钉钉了。
澧朝本就对女子颇多限制,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真白纸黑字定了亲,就真的木已成舟,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三日,这么短的时间,她从哪里去另寻他法?
心绪紊乱,扭头的瞬间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犹如黑玉一般的质润眸子。
那道目光,比屋外的烈日还要灼热。
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般滚烫。
“见过魏公子。”
须臾。
她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随我来。”
猜到他应当知晓了她来魏府的目的,想必有话想对自己说,默了默,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过了一道偏僻垂花门,便进了一处院子,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
宋卿时落在魏远洲身后三步,望着眼前熟悉的屋子有一霎那的恍惚,她没想到魏远洲会将谈话的地方选在这儿。
“进来吧。”
魏远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书屋门口,站在那儿一如既往的清隽挺拔,深邃眸光像夜色一样暗沉浑稠,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宋卿时嗯了声,心里其实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不知道是因为故地重游,还是因为眼前人。
提着裙裾,越过魏远洲率先进到书屋内,下意识停下来扫了眼周遭的陈设,怔在原地。
她突然发现魏远洲竟是个念旧的人,属于他的地界和东西,都喜欢保持着差不多的光景。
这间书屋,幼时起就长这样,多年前和多年后都没什么变化。
一排排的书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满了各式书籍,大多都保存的极好,但还是看得出它们的主人应当时常翻阅,遭受不住岁月侵蚀的痕迹,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泛黄卷边。
魏远洲脸微微一侧,并未打扰她环视的动作,等她没了兴趣收回眼神,才领着她在矮榻上坐下。
日光竹影投射在木屋的窗棂上,在身前的桌面上落下杂乱的斑斑点点。
这里是小时候他们最常坐的位置。
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了一些还在魏府时的往事。
宋卿时年少时就与魏远洲是两路人,她平庸,他卓越,她话多,他话少,单论身份地位,他们已是云泥之别,更别提秉性做派,可谓是天悬地隔,相差甚远。
但是当初的她年纪小,并没有什么尊卑概念,初到魏府,身边只有他一个同龄人,自然倍感亲切,想同他打好关系,常常不知死活的追着他跑。
那时的魏远洲也不过八岁,书不离手,做派老成,日日待在自己的书屋里哪儿也不去,没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引起他的兴趣,宋卿时也不例外,回回都在他那儿吃了闭门羹,书屋的那扇门从来没有为她打开过。
四岁小女娃受了委屈,除了大哭一场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次数多了,魏远洲便被魏夫人逼着接纳她,甚至走到哪儿都需得带着她,可魏远洲哪里会轻易妥协,照样把她关在门外,任由她哭,只当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