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少年微启薄唇:“听母亲说你在为我准备生辰礼,便过来看看。”其实并非母亲亲口告知,而是他自己从母亲打趣的只言片语以及古怪的表情猜到的。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瞥一眼她手里的铁锹,扯了扯嘴角:“谁知道,你竟然在挖我的院子。”
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女孩这才想起来隐藏手里的铁锹,可藏住了铁锹,却藏不住身后的一片狼藉,凌乱的草地和乱飞的泥土,以及一株桂花树苗。
少年的语气里虽然没有明显的责备,但身为这书屋的主人,蓦然有人在挖他院子里的墙角,想来也会觉得无语至极。
小女孩一心想为他准备惊喜,竟忘了征询主人的意见,可若是提前问了他,惊喜二字哪还有什么意义。
葡萄般圆润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忽然想到了比他这个“主人”更大一级的靠山,没什么底气地呢喃道:“我问了魏伯父,伯父同意我挖地的。”
望着她诚惶诚恐的小表情,少年觉得甚是有趣,不由挑了下眉,嗤笑出声:“我又没说不能挖。”
一句话成功让小女孩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溢出来的汗珠,想着反正都被他撞破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干脆大大方方继续去挖她的地了。
小小年纪有毅力坚持一件事,却往往没那个力气继续下去,没多久,她就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就嘀咕着给自己打气。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很快她就累得不行,兴致冲冲往忙活半天的成果那一看,发现才进行了一半。
正当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后,就听到一道冷清的调笑声在头顶响起:“这就累了?”
太阳照在少年身上,在她脸上投落下来模糊的阴影,也让她一时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觉得轮廓清晰,下颌线分明,美好得宛若画中人。
可长得好看归好看,说的话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小女孩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气鼓鼓瞪他一眼,顾不得身上的酸累,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想与他理论理论。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已经没刚来府上那般怕他了,偶尔也敢同他玩笑打闹,他也会尽最大可能顺着她,毕竟有魏伯父给她撑腰,他也不敢太嫌弃她。
小女孩气势汹汹叉着腰,腮帮子鼓得老高,但尚且连十岁都没有的小姑娘,气势不足也就罢了,还整整矮了正在发育的少年一个脑袋。
哪怕踮脚,也只高了一点点,气势不增反减,平添几分过家家般的可爱。
少年垂首,眸光动了动,蓦然弹了下她的脑门,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一个小女孩龇牙咧嘴一番。
在她真正生气之前,少年适可而止,主动接过她的铁锹:“就你这点儿力气得挖到什么时候?还是我来帮你吧。”
小女孩气得嘴角颤动,正打算举起小拳头回击,就听到了他的话,愣了愣,突然想起今日是他生辰,他最大,她得让着他一点儿。
况且他都主动提出帮忙了,她也不能太小气,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的肚子圆鼓鼓的,定然能撑下他这艘大船。
少年负责挖剩下的坑,小女孩则在一旁整理多余的泥土,让其聚集在一处,等会儿好埋树。
少年力气比小女孩大多了,两三下就挖好了种树所需要的坑,放下铁锹,去搬一旁半人高的桂花树苗,细长细长的,并不重,他单手就能拎起来。
周围忽地变得安静异常,少年心思微动,余光一瞥,就瞧见小女孩正弯曲手臂,不断用手肘试图去蹭鬓角散落下来的碎发。
“远洲哥哥,帮我一下呗。”小女孩百般尝试均不行,情急之下,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很久没唤过的称呼,让两人都怔在了原地,停下了动作。
小时候叫叫无所谓,可随着年纪增长,没血缘的两人之间便不再适用,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非议,去年他就提过,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叫这个称呼。
小女孩懂事又听话,许久未曾叫过了。
蓦然听到这个称呼,少年颤颤睫毛,心跳不自觉加快。
小女孩自知犯了错,委屈嘟嘴:“我手上全是泥。”
都叫哥哥了,还能拿她怎么办?
少年盯她半响,只能认命般伸出手,替她将汗湿的鬓发给别到耳后。
骤然靠近的身躯,让小女孩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白皙的脸颊热了热,直勾勾盯着他,明明印象里他鲜少做这样的动作,可他看起来却极为熟稔,半分尴尬都没有。